第1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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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婧绮与侍画两个坐在里面,皆头发蓬乱、衣衫不整,侍画的一边袖子不知去了哪里,露出的半截细白胳膊上全是青紫掐痕。婧绮的水红裙子也少了一片,露出的白绫裤腿上血迹斑斑。两个人本正掩面低泣,乍见柳氏,满腹惊慌羞耻再忍耐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柳氏的嘴唇直哆嗦:“你两个就是这样从外面回来的?”

婧绮泣道:“母亲,我……”

话还未说完,柳氏已两眼一翻,软倒在地。

便有丫鬟婆子一面惊呼,一面七手八脚地去扶。

陈庭峰早揪住那报信的门房小厮,暴喝道:“江家传话的人是怎么说的!”

那小厮吓得浑身直打颤,半晌才抖着声音说:“那人只说,姑娘们即刻就到……至于婚事,明儿请了媒人便上门来提。”

“什么婚事,谁和谁的婚事?”

“大姑娘与二爷的婚事……”

“哪个二爷?”

“就是江家二爷,大姑太太房头的庶长子,叫江临平的。”

柳氏刚被婆子死掐了通人中,醒了过来,一听这话,面皮一阵抽搐,便又晕了过去。

陈庭峰已气得目眦欲裂,指了婧绮道:“带她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起来!”又点了侍画,“关到柴房去!”

众婆子闻言就要上去拉人,侍画便哭喊道:“不要,不要!”跳下车来跪到陈庭峰面前:“老爷,求您发发慈悲,请个大夫,我家姑娘的腿……”

被陈庭峰不耐烦地打断:“还不快捂了嘴,拖下去。”

有那惯会见风使舵的下人,看陈庭峰是动了真怒,撸起袖子便要上去拿婧绮。

哪知本低头啜泣的婧绮忽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道:“我已是江家的人,谁敢动我!”

此话一出,不仅在场所有下人惊得目瞪口呆,陈庭峰更是气得几乎倒仰过去,只见他颤着手指指着婧绮,几乎语无伦次:“你,你做下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还敢拿出来炫耀!你要真是个有本事的,便叫江家立时抬八抬大轿迎你进门,否则,你就还是我陈家的人,得听陈家的规矩!”说着,左右四顾,喝道,“来人,带去祠堂!”

便有两个粗手大脚的婆子走上前去,不由分说扭了婧绮便拖下车来。

婧绮痛叫一声,奋力挣扎起来,忽然目光一厉,指着一处道:“你们抓的人不应该是我,而是她,是她,是她陷害我!”

众人便循声望去,却见王氏正指挥几个婆子扶着昏迷不醒的婧怡过来。

原来,趁众人吵闹之际,王氏早去了第二辆马车,见女儿面色青白,出气多进气少的,也被唬得魂不附体,好在碧玉和绿袖都还镇定,低声提醒王氏请大夫。

王氏这才反应过来,忙叫王妈妈赶紧去外头请大夫。又听碧玉讲了事情的大致经过,虽恨不得立时去抓花陈锦如的脸,但到底女儿性命要紧,还是叫人扶着先回房去。

谁知,却被陷入疯狂的婧绮一把拦住。

只听她歇斯底里地尖叫:“对,就是她,他们本来要陷害的是她,这个阴险恶毒的小娼妇,她竟拿我去顶包。你们要关就关她!是陈婧怡在外面勾勾搭搭,临了还要帮着外人设计亲姐姐,这种不要脸的贱人就该被活活打死!”

“住口!”王氏厉声喝道,“我不管你们谁是谁非,我只问你,你满嘴的贱人、娼妇,就是千金小姐该有的仪态?”

婧绮冷笑道:“怎么,她将我害成这样,我还要对她说多谢么!”

却见碧玉忽然跪下来,话未出口已流下两行泪来,只听她道:“老爷、太太容禀,昨儿大姑太太身边的李妈妈来府,请我们姑娘今日与姑太太一同往大相国寺上香,姑娘当时便应了。因想着打扮得鲜亮些,特意叫奴婢去江府寻大姑娘,借她的红宝石头面来戴,就是这副,”说着,指了婧怡的耳坠子,见众人都看见了,才接着道“今儿大早便有江家马车来接姑娘,随车的婆子还塞了一袋红绿丝豆沙软糕给姑娘,说是大姑娘托带来的,我们姑娘素来就爱吃那个,便吃了一大半。”顿一顿,又道,“然后便到了寺中,那随车婆子领我们至一厢房,因大姑太太还未到,那婆子便出去相迎了,只留奴婢与绿袖两个陪着姑娘。哪知姑娘不过多久就腹痛如绞,奴婢们忙扶她去了净房,”说到此处,已开始低声抽泣,“怎料姑娘竟腹泻不止,直至昏厥……奴婢见情形不好,忙让绿袖去外头找人,正巧遇见江家人来,忙请她们将昏迷的姑娘送回府来。从始至终奴婢都没有见过大姑娘,是直到方才下车才晓得大姑娘也去了相国寺。”

“你胡说!”惊奇尖叫道,却再没有别的话说了。

碧玉便从怀中拿出个绣袋来,膝行到陈庭峰面前,泣道:“老爷,这便是那婆子给的糕点,姑娘吃了大半,还剩得有几块……姑娘她今儿除了吃这软糕,只在府里喝了碗清粥,吃了点子腌嫩笋,在寺里更是连口水都没有喝呀!”又扭头望着婧绮,大声问道:“大姑娘,奴婢想问一句,您今儿怎么会去了大相国寺?我们家姑娘时时想着您,昨儿李妈妈来时,还特意问了您去不去,李妈妈说您脚伤未愈,便不去了的!”

婧绮闻言一噎,半晌说出话来。

陈庭峰看看昏迷不醒的女儿,再看状如疯妇的侄女,面色越发铁青,正欲说话。

却被王氏拦住:“都先回房罢,在这里闹也不成样子。”环顾一圈下人,淡淡道:“今日之事,若有谁乱嚼舌根资,一律打三十板子卖出府去。”

众下人一凛,细细的议论声立止,除几个帮着扶人,其他的全静悄悄退了下去。

一时间,原本乱哄哄的二门变得鸦雀无声,婧怡与柳氏各被送回屋中躺着,婧绮也由王氏做主,并没有跪祠堂,只是锁在了自己房中,侍画则被关进柴房。

少时,大夫来了,先瞧了婧怡,说是服用了过量泻药,腹泻不止以至脱水,性命虽无大碍,却让脾胃大大受损,又兼思虑过重,气血两亏,须得好生静养。饮食须清淡,以小米配大枣、枸杞等熬粥为上,辅以汤药调理半月,待脾胃稍有好转,再徐徐进补调养,除一应日常吃食外,可每日进二钱燕窝,待气血有所恢复,再酌情另拟方子。

那大夫虽非太医,却是京城仁德堂有名的圣手,替婧怡诊过脉后摇头道:“姑娘心思太重,应常有失眠之症,导致内息紊乱、月事不调,长此以往恐难于子嗣。”

王氏闻言大惊,忙问何方可医。

那大夫想了想,写下一药房,道:“用此方三两年内或可痊愈,只须得姑娘少思少虑、心境宽阔,方可奏效,切记切记。”

因派丫鬟下去抓药,陈庭峰夫妇则请了大夫柳氏处诊脉。

那大夫见了柳氏面色便先摇头,待扶了脉便叹息道:“已是垂危之相,药石不可医也。若能平心静气,或还有个三年五载;若再大喜大悲,便只在这一两年内。”因只开了个温养进补的方子,又取金针为其刺穴,叫她醒转过来。

柳氏还未睁眼便已长一声短一声地哭上了,一会子说自己命苦,早年死了丈夫,如今女儿也要被逼上绝路;一会子又叹女儿不争气,没有为她争光也便罢了,还叫她丢了一辈子的老脸;一会子又骂人心险恶,坑害了她又来害她女儿。一时间又哭又骂,闹腾得不可开交。

陈庭峰见她越发不像话,起身请大夫出来,叫小厮领了往账房处领诊金。才转回来,却遇上追出来的王氏。

王氏低声问:“怎么不叫大夫给绮姐儿看看,我瞧她腿上似乎有伤。”

陈庭峰摇头道:“不成,女子嫁人前后脉息会有所不同,那大夫乃是京城有名的圣手,恐会发现什么端倪,到那时我陈府颜面何存?”

女儿如今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皆是拜婧绮所赐,王氏心中其实深恨这侄女,只是她为人向来和善,因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见陈庭峰竟如此无情,便也不再说什么。

说到底,婧怡才是她的眼珠子,她护好她便是了,其他人只能自求多福。

想到此处,便一刻也再耽搁不住,直奔到婧怡房中亲自照料看顾起来,至于家中一大摊子乱麻,竟全然抛诸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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