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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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重的血腥气在明堂中蔓延,在场众人俱是训练有素,个个都能不动声色。
唯有仝则是个例外,他不敢在去看那血人,余光却瞥见那身体在不断扭动,红彤彤的,像是条赤色的大肉虫子。胃液禁不住一阵翻腾,他拼命去压制,此刻不能吐也不敢吐,只好强忍着,甚至忍耐着按下以袖掩鼻的冲动。
他一直站在裴谨身后,正是浑身难受的时候,忽然觉得手里被塞了个香袋,是裴谨反手丢给他的,一时呼吸间传来浓烈的艾草气息,还掺杂着蘅芜的幽冷,薄荷的清凉。
裴谨并没回头,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孟氏一家三口。孟当家正是目眦欲裂,孟夫人吓得跪倒在血泊中,无奈嘴巴被人按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哭声。
裴谨一点不在乎,从容自若直视那血葫芦,“令爱受苦了,少了一条手臂倒也没什么,要是再少一条腿可就不大协调了。我先不让人包扎,您老晓得什么意思?就是怕等会砍了腿还得再止血,怪麻烦的,您说是不是。”
他用慢条斯理的语调,和颜悦色地说,眼里的锋芒隐去了,然而没有一丝恻然,更没有半点动容,活脱脱像是个玉面修罗,偏偏还长着一张如生菩萨似的温润面孔。
姓孟的此刻眸子里全是血色,就在杀意快要溢出来的时候,却见裴谨的手再度抬起来,孟夫人见状“啊”地跳起来,可惜没等挣扎就又被人按了回去。
“停!”孟当家一声怒吼,吼过之后声音巨颤,“我认栽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让你扫清障碍,肃清异己,但你要承诺,务必放我妻女一条生路。”
“讨价还价呐,这里又不是菜市场。”裴谨轻笑着,口气像是训小孩子,可转眼就颔首道,“可以。”
直到那份让他满意的名单到手,姓孟的签字画押完毕,裴谨才淡淡吩咐,“给孟小姐包扎上吧,仔细处理伤口。”说完立即起身,虚虚拱手道,“多谢孟当家,不耽误你们一家团聚,裴某先告辞了。”
来时陪侍的一群人再度簇拥着裴谨出来,他回眸看了一眼,见仝则安静地跟在身后,那眼里没有什么波澜,只是脸色煞白,在夜色中尤其明显。
“先上车。”裴谨伸手扶了他一下,没发觉异常,心下稍安。
仝则依言登车,坐定了才长长呼出一口气,“你会……怎么处置他们?我是说,那对母女……”
裴谨敲敲窗棂,示意车马前行。方才走出去十几米,忽然间身后像是炸开了锅,仿佛绵绵不绝般,一长串枪声响起,吵得人耳膜生疼,之后便听到有奔跑声,过了好一会儿,平地一声轰鸣,眼看着身后腾起冲天的火光。
是裴谨的人,炸掉了那座寨子。所以不必再回答,仝则不相信裴谨真有心思,或是真有时间再去转移那对母女,她们的结局应该是随着山寨一起,葬身火海。
“都死了,这就完了?”仝则回头看着,许久之后才收回视线。
“说了让人家三口团聚,那就该说话算话。”裴谨一脸诚恳的回答。
仝则看着他的脸,不由一哂,“我以为你不杀妇孺。”
“怎么会,一视同仁,我从不歧视女人。”裴谨笑得充满讽刺,“放虎归山不好。做人不必心存恶念,但妇人之仁确是大忌,那是在对同袍手足为恶,我要照应自己人,也就不介意做一个施恶者。”
可方才那类刑虐呢?仝则这会儿回想,脖子上的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
再看裴谨依旧风轻云淡,愈发衬托得他是那么仓惶可笑,然而他一直以为男人上战场杀敌是一回事,私下里酷刑逼供又是另外一回事。虽然不能算是错,但对于他来说,却是需要完全不同的心理承受力。
沉吟的当口,仝则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另一件事,虐待、杀戮,还有裴谨微笑着看那女人满地打滚的样子,彼时他真好像一个嗜血的邪神,既美且艳。于是忆起在裴家的见闻——那个喜欢虐待小厮的大爷裴诠,跟着心头便是一阵狂跳。
裴谨不会也是某种意义上的s吧?如果有这个倾向,他是决计吃不消的!仝则最多能接受一点情趣,譬如小小不然的捆绑之类,再狠一些,他自问承受不来。
“我……我能问你件事么?”仝则回眸,笑容讪讪,心跳如擂。
第48章
该问什么来着?见裴谨点头,仝则蓦地里又含糊上了,总不能真的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有虐待癖这类话吧?
仝则搜肠挂肚,折腾着那点子措辞,陡然却回忆起裴谨说过的——他和裴诠不一样,并没有相同的嗜好,那么或许,真是自己想太多了?
脸上微微有点发烫,他竭力控制不许那片热再肆无忌惮地蔓延。裴谨却一味盯着他看,笑容颇有几分意味深长,让人瞧一眼便觉得有种一言难尽的尴尬感。
到底不甘心就这么怂了,仝则梗着脖子道,“我不觉得杀几个汉奸有错,可你刚才明明答应放过她们,既然说了又食言,就是成心骗人……”
“兵者诡道,你该读过书吧?”裴谨掖着袖子,慢悠悠打断道。
没读过,不过确实也知道!仝则被噎了一句,跟着就有点火大,“我还没说完呢……”
裴谨仰面一笑,做了个请讲的手势,配合脸上的表情,堪称非常之欠。
“就算是要逼供,也可以使用……使用点别的手段吧,干嘛非得弄那么大阵仗,血流成河,人家都要死了,死之前就不能给点安生?”
裴谨唔了一声,“那请教仝老板,换做是你,又有何高招?”
能有什么高招,仝则两世良民,在和平年代里安分当他的中产阶级,连电影里的逼供桥段都鲜少观看,做人已经够艰难了,何必没事找虐去琢磨如何同类相杀!
喉咙上下动了几动,仝则底气不太足的回答,“比方说,把刀架在脖子上,哪怕捅破点皮儿呢,以姓孟的爱女程度,估计当场也能就范吧。”
“太慢。”裴谨摇头,吊着一边唇角笑了出来。
仝则无语之下,发觉裴谨一做这个动作,整个人就散发出一种相当不正经的腔调,好像方才在贼窝里沾染上的那点癖气还没褪干净似的。
“我不耐烦等那么久,现在已经一点多了,不是有人说要我注意身体,我也想早点回去歇着。”裴谨说话间,忽然凑近他,在仝则耳畔轻声调笑道,“也不想让有些人觉得太过疲惫。”
仝则无奈往后仰头,尽量忽略耳垂上那阵痒梭梭,充分调动脑汁,揣度起他的话,“也就是说,你原本不一定非要使用这种手段,更不是次次都会弄得这么惨烈?”
裴谨却不吭气了,只是深深凝视他,而这一番注目,简直是要从他眼里一直看到心底去,弄得仝则心跳加速,那速度渐渐越来越离谱,连深呼吸都有些压制不住。
“以后有什么话直接说,不必兜圈子。”裴谨嘴角勾起一抿子笑,带了三分调侃,七分嘲弄的看着他,“你应该是在想,我是不是一贯这么暴虐?不仅在外头,在家里,甚至在床上,是否也会如此这般?”
一句话,仝则只觉得天灵盖都炸了,怎么也没想到裴谨会这么坦率,这么大胆,不光什么都敢说,更愣是比自己这个来自现代的经年老处男还放得开。
一想到这个,他就没来由起了烦躁。没办法,那的确该算是他的黑历史了。
仝则从不觉得守护童贞有多伟大,一切只不过是阴差阳错。绷久了,难以迈开那步罢了。也是因为从前给自己设下太多套儿,毕竟他是个挑剔的人。那种挑剔源自于审美需求,水准提上来再难降下去;也源自于内心暗藏的天真,这类天真顽固起来真好像是茅坑里的石头。
他可以不介意对方是否是第一次,但还是希望可以具备天时地利人和,让故事发生在自己最美好、最有感觉的状态下,欲望一拍即合。
否则,就难以成其为故事,大抵只能算作是一场事故。
如今被人问了个底儿掉,再不承认未免太虚伪。仝则没好气地点了下头,“是,三爷肯回答我这个问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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