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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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师父又跟我大致上说了下救我的情况,因为当时隔着教室门,我实际上是看不到外面的,不过师父说的和我猜测的大致相同,只不过我没想到大毛是自己主动找到师父说要来帮忙的,否则师父也绝不会让他这样一个小孩子来。大毛装天真可爱那段也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所以这就是聪明的孩子,懂得充分利用自身条件,以达到欺敌的效果。

那天晚上聊了很久,本来城郊的夜晚就几乎没有光线,只有远处的农家里零星的有点灯光,而后来我和师父都渐渐疲倦,于是我很快就睡着了。这一觉虽然结束于天刚亮的时候,师父拍着我的脸把我叫醒,尽管睡觉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却是我这么些天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次。

由于我们在岔路里头,但是不远处就是大路。那个年代的路面,大多是石子路,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或赶着马车牛车,或挑着农产品,往城里的方向去了,这些物资的去向大多都是送到城里的供销社,市民们要买,需要凭票购买。师父说,等会路上的人如果再多起来的话,咱们走得就会慢了,而且现在这世道,大家听风就是雨的,还是尽快赶路吧。

师父大概出来得着急,连点干粮都没戴。我已经饿了快一天了,但此刻还是赶路要紧。当下天还没有完全亮,师父就赶着驴车带着我继续上路。到了差不多中午的样子,师父再次转到一条小路上,这条小路非常不平整,我坐在驴车上已经颠簸的没办法坐稳了。于是我和师父只能下来一边走路一边赶着驴。就这样继续步行了接近一个小时,我饿得实在是没力气了,于是一屁股坐在路边喘气。

师父也没让我继续走,而是让我把驴绳子给牵住,他自己就钻进农田里不见了,过了一会他又回来了,手里抱着两根玉米和几个青辣椒,满脸高兴地看着我。我问他这东西哪里来的,刚问出口我就后悔了,这当然是师父从别人的地里偷来的。在当时的那段岁月里,偷盗可是大罪,而且是非常被人瞧不起的。师父吧青辣椒丢给我说,你先吃着,我把玉米烤烤。于是他在路边捡了些晒干的玉米杆子,在路边就生起火来。

师父烧了一阵后,最初的那些玉米杆子就变成了灰烬,于是师父就把玉米埋到灰烬里,上边继续烧着火,坐等玉米烤熟。师父看我青辣椒拿在手里没吃,于是就笑着对我说,你放心吃把,这里的住家户,可都是我好多年前就认识的人。我本身就很饿了,玉米的香气让我再也忍不住,于是就大口地啃着青辣椒。本地的青辣椒虽然是辣椒,但是却不辣,吃起来香脆可口,只是偶尔会在辣椒芯里看到菜虫。我一边吃一边问师父,这里的人你认识?我跟着你学习这么些年了,你怎么从来都没跟我提过一次?你老家就在这里吗?

师父告诉我,他跟我提过,只不过我可能忘了。早年日本人轰炸,他和他的师父曾经一度在这里躲避轰炸,那时候这个山村的人基本上也都逃走了,于是他们师徒俩就靠着各家农户仅存的那一点粮食,自己平日里也抓抓鱼打打野兔什么的,就在这里躲了两三年。

我这才想起来,那时候我还没有正式拜师,只是给师父磕头敬茶,叫了一声先生,他算是收下我做学生,而不是徒弟的时候,他跟我说过的一些事。于是我对师父说,对了我想起来了,后来日本人投降的那年,你的师父也去世了对吧?师父说是的,而且他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师公,就埋在这个村子里。

师父说日本人投降后,那些逃难的村民也都陆续回来了,由于自己和师父那几年吃了人家不少粮食,虽然别人并非有意搭救,但终究他们师徒俩是因为这个才能活得好好的,人要懂得感恩回报,于是在人家回来以后,自己也就搬回了现在的老房子里,不过每年都会回村子里来看看,农忙的时候就在这里小住一阵子,帮着村民播种收割,算是给当年的救命之恩一些报答。

说话间玉米也烤熟了,我们俩一边狼吞虎咽着,师父一边跟我说,这次带你来这里,一呢是这段时间风气不好,躲躲风头,二来你也从未到你师公的坟前磕头,这次就是个机会,只有你给师公磕头了,我才能够把师公的本事悉数教给你。

原本我以为,以我目前掌握的东西,只要假以时日多加练习,行走江湖,糊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听师父的语气,似乎我学到的,只不过是一些入门的东西,皮毛而已。也许目前我身上的这些手艺放到别的同龄人身上,已经足够混得风生水起,但是对于师父和我的师门来说,也只是小菜一碟。

师父说,你师公的本事不少,但是最厉害的,就是一门叫“打符”的手艺。我问师父,打符是画符的意思吗?师父说不尽然,画符是基本的入门,只要干到咱们这行的,都是必须要学习的手艺之一,所谓的打,并非真正用动作去打,而是当你遇到事情的时候,可以直接在心里观想一道与之对应的符咒,不动声色,就能够达到制敌的效果。当对方被制服后,想要收服它,也就是轻而易举之事。而此处的“打”,也的确有攻击的涵义,据说你师公的这门手艺,也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很早以前的师门里有人学习了一套古术,这打符之术,就是从里面承袭演化而来。

我问师父那套古术竟然这么厉害吗,叫什么名字?师父含笑不答,隔了一会才告诉我,这法门门槛低,只要有基本功,谁都可以学,不过学它的话,必须要有取舍,等将来我若是觉得你已经准备好了,且你也愿意取舍,那么我再教你吧。

随后无论我怎么问师父这套法术的情况,师父都刻意避开,似乎不太愿意在这个时候让我知道太多。虽然不明白师父的用意,但是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害我。

吃完师父带着我继续赶路,路上他跟我说,山儿,你现在只能算是一个小道人,还没出家,不能算道士。如果你将来要出家的话,六根清净,学东西也就事半功倍,到时候,就看你愿不愿意丢下这个花花世界,学着师父这样,做个闲云散人了。

我心里哼了一句想着,你似乎也没闲到哪去。师父又说,等你将来若真是有缘分,学会了打符,成了一名真正的符师,那就没人再敢像这几天这样欺负你了。

说话间我们赶到了一家农户的门口,师父告诉我,当年他就躲在这家人的空屋子里。户主是一对老大爷老大妈,还有他们的儿子和媳妇也都生活在一起。看见我师父来了,他们都很高兴,热情地招呼我。师父也没瞒着这家人,介绍了我是他徒弟之后,就把我这些天的情况,以及为什么突然拜访,如实告诉了这家人。

听完师父说的以后,老大妈拉着我的手说,孩子,别害怕,在爷爷奶奶这里很安全。就拿这里当自己的家,咱们村太平,虽然有时候也有一些人来我们这儿宣传喊口号,但我们都是几辈的贫农,也没什么人好批斗的,放心呆在这吧。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老大妈,有着农村妇女独有的那种彪悍,也有着慈母一般的关怀。她抓着我的手告诉我,孩子,这解放前啊,特务到处抓地下党员,就有人躲到咱们这里来,当时我们没让特务抓住地下党,今天,也不会让那群龟儿子抓住你的。如果有人找你麻烦,老娘先两刀阉了他。

老大爷也在一边傻呵呵地笑着说,老太婆,你懂个啥子嘛!这阉人啊,一刀就行了…

大爷姓周,大妈姓徐,都是对我和师父很好的热心人。于是我在这里暂住了下来,没想到,一住就是三年。

第三十二章 .一场葬礼

如果说在此之前,我从师父那儿学到的手艺仅仅只是入门的话,那这三年时间,即便是在多年后回想起来,也觉得那正是我手艺开始精进的第一个阶段。

师父并未长期跟我一起住在乡下,而是每隔两个月大约就在村子里小住一个月左右,其他的日子,他都要回到城里自己家。由于我之前被抓是让人给告发的,被押走的那天,也被周围的街坊们看见了。所以师父若是长期不呆在自己家里的话,闲言碎语一说,我逃走的事肯定就会落在师父头上。不过在师父第二次来看我的时候,我却发现他剪短了头发,穿着一件灰白色的衬衫,完全没有了道人的模样,看上去,就和一个寻常百姓无异了。

我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情势所迫,并且也都是因为我的连累才造成了如此,于是看到师父的新造型的时候,我只是一愣,并未多问。师父在村子里的日子,就带着我学习一些新东西,不过大多和我刚刚拜师的时候一样,只做口传,让我强行记忆。师父也拜托周大爷夫妇俩,说这村里和邻村如果有这类我们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就随时来找我们就行,就当做是我们报恩了。

徐大妈一直都非常保护我,害怕我和师父的身份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再给我们告发了。所以在开始的几个月时间里,她基本上就让我再家里自己待着看书学习,家里的农活甚至都不让我帮忙,这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吃闲饭的人。直到1966年的年末,眼看着又快要过新年了,村子里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周大爷对我说,孩子,你如果没什么别的要紧事,能不能抽点时间帮我把谷草垒成堆啊?过些日子就要开始下绵绵雨了,如果打湿了在垒,就垒不高了。

绵绵雨,是本地对一种雨的下法的别称。大致上是说雨不大不小,但是偏偏要死不活地下了很多天。这种情况下,空气一般都会变得特别潮湿。在重庆冬天常常会下这样的雨,以至于连家里的被子褥子,都会因此而受潮。

于是我开心地答应了,那段日子周大爷的儿子带着媳妇去了他媳妇的娘家,家里的劳动力就只剩下老两口,实在没理由放着我这个大活人不用。于是那天我跟着周大爷一起,到他们家的庄稼地里,把那些谷草都割了下来,堆成了两个高高的草堆。期间周大爷也没跟我多说什么话,只是傻呵呵地笑着。他是一个特别爱笑的人,即便大家都没说什么好笑好高兴的事,他也总是保持着笑容。

忙完之后周大爷把自己的酒葫芦递给我,那天我也高兴了,太久没运动,这么累一些也是非常舒服,于是我接过来就朝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我并不是一个嗜酒的人,在那天前的上一回喝酒,还是我第一次出单结束后心情沮丧而喝的。这酒葫芦里是周大爷自己家私酿的酒,特别壮口,看着我扭曲的表情,周大爷开心地哈哈大笑着,眼看着已经快太阳下山,周大爷说该回家吃饭了,于是带着我往回走。可在距离家里不远的地方,看见徐大妈站在门口,正在和一个穿着黑衣的中年妇女说着话。可是当我们赶到家门口的时候,那个中年妇女才刚刚离开。

我走到门边的墙上挂上镰刀,却听见周大爷问道,刚才那个,不是王老头家里的三丫头吗?怎么这么些年都不见了,现在肯回家里来了?

周大爷的话带着挖苦的意思,山村生活太过无聊,听到周大爷这番话,我就忍不住继续听了下去。徐大妈说,哎呀你可不知道了,这老三刚来的时候我也差点都没认出来,进了城里生活过的人,是看上去和咱们乡下老太婆不一样。周大爷问道,那她这往日里跟咱们又没什么来往,怎么突然到我们家里来,找你干什么来了?徐大妈说,哎呀,这王老头今天早上走了,老大老二都是儿子,要跪着迎客,这不,就让老三来挨家挨户通知村里人,有交情没交情,都去看个一眼,送送别吧。

死人原本是件让人难过的事,可是此刻在憋了几个月的我听来,却是我能够帮上忙的机会,于是我就凑过去对周大爷说,爷爷奶奶,这件事我可以搭把手,你也知道我跟我师父都会这个,这可是吃饭的本事,既然这人都去世了,家里人肯定忙得不行,乡里乡亲的,要不就去帮一把吧。

可我刚说完,徐大妈就严厉地跟我说,不行不行!你师父把你嘱托到这里,就是要我们让你安安生生的,你可别主动当出头鸟去惹事知道吗?你要是有什么,我怎么跟你师父交代?

我当然理解徐大妈的一番苦心,受人之托,于是我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说什么。于是想法子岔开话题,就问周大爷道,那个去世的王老头,你们平日里来往多吗?周大爷说,这村子里的人,大多数都是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解放前都是给地主家种地的,所以互相之间都认识,也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不过王老头这人性格孤僻,也不太好接触,所以大家也都和他没那么亲近,就连他邻居都是如此。

徐大妈叹息一口说,这人啊,不管是性格开朗也好,性格孤僻也好,生下来,就是奔着死而去的,再怎么说也都是乡亲,人没了,是该好好送送,最后一程,也让人家记着咱们的好。

言下之意,他们肯定是要去吊唁一下了。于是我跟徐大妈说,奶奶,也带着我去吧,我懂这些,但是我不会多嘴的。就是跟着去看看。徐大妈迟疑了一下,看我再三保证,最后还是答应了。

其实我压根就不认识这家人,我完全没理由跟着去凑热闹奔丧,只是在山里的生活有些枯燥,我日常的学习依旧还是玄门的这些东西。这次王老头办丧事,我一是想出去走走放个风,二也是想看看在农村乡下,对于殡葬的习俗,是不是有些别的做法,因为玄学说到根源始终是发自民间,就发自山野乡间,有些小地方保留下来的习俗,也许在不懂的人看起来不值一提,但是我这样懂行的人来看的话,就能多少看出点门道。

于是当天晚上,徐大妈比以往更早做了晚饭,晚饭后,让我们都换上素一点的衣服,临走前徐大妈还特意拿小框装了点鸡蛋,拿了些蔬菜水果,就领着我们出了门。

所以在那些年,尽管世风不好,乡下人还是真的淳朴的。喜事丧事,大家图的就是这份情,而不在于你到底送了什么东西,哪怕是两手空空的来,也都是难能可贵的心意。

王老头家里距离徐大妈家,如果走路的话可能要半个小时。倒并不是因为很远,而是因为路特别窄,不好走。看上去直线距离也就七八百米的样子,在田埂上绕来绕去都得花上几十分钟。加上那时候天已经黑了,路更加不好走,稍不注意就一脚踩到田里,弄一腿的泥。我老远就看到一座房子外搭起了竹竿架子,架子上拉上了一层白布当做顶,我知道那就是王老头的家。看这架势,早上人走了以后,灵堂很快就搭建了起来,这说明在死之前,家里其实就已经在开始准备后事了。

农村的丧事大多比较简单,一般房放鞭炮,请个先生做个超度或者带路法事,就会在第三天下葬,大多数农村的习俗基本如此。这也就意味着,如果王老头的孩子们也是按习俗办事的人的话,在这场葬礼上,我是应该可以见到一个同行的。这也勉强算是我来的其中一个原因,因为我可能会趁着同行休息的时候,向他打听一下外头的风声。

在此我就必须强调一下,尽管之前我的遭难,是因为把我当成了“牛鬼蛇神”,但是对于一般老百姓家里有亲人去世,还是基本上会按照习俗来操办,这时候那些道士或者阴阳先生,就是必不可少的,这就好比清明节要去坟前祭拜一样,却非常例外地不被当做封建迷信之流。这也是徐大妈同意我跟着来的原因,因为在这里,虽然是在祭拜亡人,但却无法给有心之人留下封建迷信的口实。

到了灵堂之后,徐大妈就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一个中年女人,并安慰了几句,那个女人就是先前到徐大妈家里来通知丧事的那个,是王老头的三女儿。两个儿子都跪在灵堂内,父亲棺材的一侧,身上穿麻衣,手臂上缠着白纱,白纱的中央,蘸了一团红色的印记。他们头上也戴着白布,跪在一边,不断在一个铁盆子里烧着黄纸钱。

周大爷徐大妈让我在灵堂外面等候,他们俩则走进去上了柱香,烧了点纸,然后就拉着我在外面坐下,出于礼貌,不可能来过了就走,还是要陪着逝者和家属待一阵的。让我奇怪的是,从刚到这里开始,我就一直在寻找道士或者阴阳先生的踪迹,却始终没有见到。难道是他要等出殡的头一晚才会来吗?

那晚10点左右,徐大妈说自己累了要先回去休息,但是周大爷却跟一个老邻居聊得甚欢。害怕老伴一个人走夜路摔了,就让我先送徐大妈回家,然后再过来等着周大爷一起再回去。于是我送了徐大妈回家后,特意从家里拿了一个电筒,就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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