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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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回身才打了泰卫一巴掌,就听到门外有马蹄声。两人俱是一停,泰卫低声说道:“你不是说你家那个去了兴和没十天半月不可能回来的吗?”

那妇人也是满脸疑惑:“不该啊,他昨天才走的。”

两人正面面相觑着,泰卫眼看门破,一把捞起裤子连滚带爬到窗子边上拉开窗扇就窜了出去。窗外是这妇人家虚腾腾的麦草垛子,也是他一直以来有突发情况逃跑的路线,再往外翻出院墙,他的马就在一棵白杨树上栓着,一解一骑,撒丫子就跑,那女人家的汉子跺脚喘气也只能是生场闷气,拿他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按说泰卫在朵颜卫也算是个人物,光是草原上的年轻姑娘们都睡不完,不该巴巴儿跑到万全卫来寻个人妇才对。但人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还小的时候就与这妇人有一段儿,后来渐渐长大经的多了也就淡了这妇人,一年半载也不过带点金银绸缎过来看看,两人露水一场就走。

前两月他在宣化府时叫韩覃刺伤了小腹,过后经几个蒙古郎中们几帖膏药医治虽过后仍还能用,但内里一根筋不知为何却歪了。筋歪而物歪,他那东西便是直起来也是歪歪的,想要把它掰正就是钻心无比的疼。

这时候偏他又几月未干那事儿火气憋不住,又不好叫自家娘子或者草原上那四处跑的姑娘们知道了传成丑闻。思来想去唯有这柴沟堡的汉族妇人是自己从小儿的相好,知根知底又心爱他,所以才冒着边境通缉的危险跃进万全卫来与这妇人偷偷欢好。

他才滚出窗子,迎头一刀劈过来将他一头头发几乎削去大半。泰卫滚到地上系好裤子,眼扫到一个持着绣春刀披着行衣的高个斯文男子正站在雪地上,拎着把绣春刀冷冷看着他,显然不是房中妇人那形样萎琐的老夫。他一边往后滚着要摸个东西出来防身,一边问道:“大哥,小爷爷我不记得跟你有过节,你要寻仇只怕是找错人了。”

唐牧眼盯着他的手渐渐要去够身后那根腕粗的树叉子,暗暗运气两步窜过去挥刀,泰卫已经提起棍子迎上来。唐牧惜刀不肯硬拼,一个反转转到他身后,一刀削下去便劈掉了泰卫半个屁股。

他这绣春刀刚刃精细削铁如泥,泰卫一时间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只觉得走路似有些使不上劲儿来,回手摸了满手的血才暗骂一声朵颜脏话,随即高打个口哨也不恋战,转身往拴马的白杨树奔去。

唐牧仍追着,够近了挥手就是一刀,泰卫手中无兵器也不敢回头,他的马早已挣脱缰绳迎了过来,见泰卫跃起便屈下马蹄驮上他转身就跑。

泰卫整个后背叫唐牧连连运刀从上到下划着口子,血喷溅到雪地上融出一条深深的沟壑来。等他的马跑了起来,唐牧便不肯再追。

而早已等在身后的熊贯随后策马追上去,在漫天的雪地里两匹骏马前后奔驰,熊贯渐渐追上泰卫,在与泰卫的马并列后便抽单刀出来,跃于马上闷声不停刺着,两匹马并行了许久,烈阳照耀的雪地上鲜血随马蹄喷洒个不停。

那妇人终于穿好衣服颤兢兢打开门走到院外,见自家院子前站着个高个男子正在低头拭着一把钢刀,而不远处,才跟她事儿办到一半的泰卫几乎要被人戳成个血窟窿。这妇人在寒天冷气中不断往外哈着白雾般的冷气,张嘴才要哭,就听那正在低头拭刀的男子说道:“回家去,千万闭紧你的嘴巴保条命!”

这妇人慌慌张张捂着嘴,抖抖嗦嗦退回了屋子里,不住的喘着粗气。那样活生生一个正当年的汉子,连一声儿都没吭出来,就叫人放干了血,给埋到雪里了。

唐牧自己整整一冬趁着辆马车从海南到长白山,从孟良府到沙州府,一路走走停停到各处带着地方官们丈量田地商定税赋,几乎是用两只脚踏遍了整个大历朝大半的国土。饶是他自幼习武身体底子好,熬到保定府的时候就熬不住发起烧来。

又他不肯延医问药还要马车继续走,等到入京的时候整个人都烧的几近陷入昏迷。

巩兆和见外头阳光大好,带着户部随行官员并护卫们一路连赶到城门口,这才招呼手下小厮们:“快去请吴郎中到怡园等着!”

“兆和!”唐牧忽而掀开车帘:“叫吴墨杨到那府去,咱们直接去那府。”

怡园中,帐房先生抓起他那把一尺长的珠算盘上下轻轻一摔便一手指着帐目一手五指上下打起来。韩覃在旁盯着帐目,待他打算完之后自己接过来算总帐。

她边打两颊上浮起笑意来。大壮在旁一眼不眨亦是瞅着韩覃,见她面上笑意越来越深也是笑的收不住。她能笑的这样开心,还得是两人满满背上两大筐樱珠到集上卖掉之后,一起坐在山路上一人一块香油米花数铜板的时候。

大壮越看韩覃笑的开心就越高兴,乔惜存在旁看着忍不住翻白眼,伸手在大壮粗壮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看你的口水,眼看就要淹掉账本了。”

“罪过罪过!”大壮擦了把口水仍是盯着韩覃。韩覃最后终于算完,纤纤十指伸开在算盘上虚按了一把,抬头笑的傻子一样问他们几个:“你们猜咱们这回挣了多少?”

乔惜存翻了个白眼,轻声道:“一看你就没见过银子。”

大壮脖子伸的老长,果真口水都掉到了帐簿上:“多少?”

韩覃一指一指捏起拳头,盯着算盘念道:“五千七百二十一两银子,并三百文钱,铜板不计。”

乔板接过话来:“这是刨掉咱们今年一年的店铺租金之后得出的数目,是净数。”

韩覃问大壮与乔惜存:“你们欲待怎么个分法?”

乔惜存往后扬了扬身子:“你是东家,按你说的办。”

往年黄家炭行掌着木炭生意时,一年赚得可比这多多了,她心中有些怨大壮不会做生意,光禄寺十万两的大单不接,非得要挣这些辛苦小钱。

韩覃按大小数出一千七百两进卧室放到乔惜存妆台前,这才出来分大壮的那一份。大壮似是早就准备好一般,伸手坚拒着不肯要:“韩覃,无论银子还是炭窑皆是你的,我一文不取,只要一碗饭吃就成。”

韩覃见他不肯收,气的捣了一拳:“不行,你必得收下,出去找个媒婆说说媒,不拘那里找个娘子来要紧,你如今也老大不小,该找房娘子了。”

大壮气的往外走着,走到小后院外面在门上看着韩覃,等韩覃出来便问韩覃:“你在这家也不过呆得两年,书学又已经死了。韩覃,当年可是我背你上的龙头山,回的拗古村……”

他说着说着竟揉着眼睛耸肩哭起来:“你嫁给书学我就认了,他是读书人,不比我是个粗人。可如今他已经死了,你就该是……”

韩覃与大壮相识六年多,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也正是因此,她每回央大壮陪她下山换米换油卖樱珠,回来总要替他纳鞋缝衣去还这个人情,也是不想亏欠他的情意。

龙头山那地方偏寒僻远难说房娘子回去,而大壮这些年一直不能说上媳妇,也恰恰是因为地方偏寒,好几处说亲的人上过一回龙头山之后便没了音讯。

韩覃与李书学走了之后,大壮几千里路上寻到此,她恰也是为了情份,想要叫大壮从此在京中落脚,能在此落户,再寻房娘子来过活着,过得几年回嘉定州把大壮娘接来,他这一辈子也算是脱了那穷乡。

她虽知他心却无意,如今听大壮明明白白竟眼看就要说出来,生怕他说出来要叫两人难堪,索性一把将那银票拍在他身上并推出了门:“亲兄弟还要明算帐,何况咱们还无亲无故,你的就该是你的,拿走吧。至于我该嫁给谁,大壮,那不是你该操心的。”

她经过小西院附近,见冻土一冬的工地重又开了工,跟唐牧出外差的熊贯竟也回来了,正带着工头并工人们拿着图纸在那里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熊叔叔?”韩覃抱着账本几步跑过去笑问道:“你们已经回来了?”

熊贯见是韩覃,忙抱拳行礼:“表姑娘,小的们也是今天刚才到的京城,你一冬可好?”

韩覃点头:“很好,二爷可也回来了?”

熊贯点头又摇头:“回来了,不过去了那府,他病的有些厉害,只怕要养得几日。”

病了?唐牧那样精壮的人,不像是会生病的样子。

韩覃重复着:“病了?”

熊贯道:“烧的面皮都紫了,如今吴郎中正在那府替他瞧病了。二爷这小半年在外熬的苦,连日没休连轴的转,整个大历朝的疆土都叫他走遍了,不病倒才怪。”

韩覃抱着账本进主院,入正房穿起居室到卧室,依旧是他走前的样子,书房的门都未曾开过。唐牧一来就去了唐府,果真没有回怡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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