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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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树苦笑:“也没你说的那样好。”有心想问庭芳内幕消息,又不敢。他是叶家长子,考的不如弟弟们自是不好交代。如今庭珮势头正猛,竟是全叫他无法招架。平素不比还好,正经考起来考不过,老爷必恼他。
秦氏想起自家是不得脸的,考试起来康先生必偏心眼,心中不服,便问:“也像外头一样,糊了名字考么?”
庭芳答道:“好叫三婶知道,既是模拟考,自然是糊了名字的。且不叫康先生阅卷,他是我们的先生,哪个的字儿文章不认得呢?同科考一样,还叫人抄录考卷,而后送出去先叫钱先生看一回,再特特请亲家太爷瞧,老太爷已是送了礼去越监丞家啦。”
老太太嗔道:“你爷爷惯的你,你想出个主意,他就真跑去麻烦亲家。”
越氏忙笑道:“可别冤枉了四丫头,我爹最爱干这样的事。前日听说了咱们家要模拟考,闹着要在家里建号房,也学起来呢。只等看我们弄一回他才好动手。还与康先生说好了,换着学生的卷子改。以补教学不足之处。”
杨安琴道:“咱们都是科举传家的,我也看着。弄的好,便写信回去,不过费些银钱,叫陈家杨家愿读书的都练起来。休说读书识字,便是我们骑马射箭的也要常切磋才是。”
庭芳囧囧有神,仇恨值拉的有些大啊。好像砸砖小分队全被坑进去了。呃……她不打算结婚,砸砖小分队好像用不上了的说。
苗秦氏凑趣道:“得了榜首的,不知阁老赏什么呢?”
老太太道:“不赏什么,他们读书人原该的。只考的不好的,自是有罚。”
苗秦氏尴尬了,他儿子最差。往日在乡间还不显,比不上极好的那几个,也还有比他差远了的。哪知进京后竟是连七八岁的小姑娘都比不过。以至于倍受打击,好久都缓不过神来。苗惜惜更加了,如今康先生忙的很,都懒怠搭理她。她不敢同母亲说,又羡慕表姐妹们能干,却做不到似庭芜那样磨着康先生学者学那。本就不爱说话的人,越发成了没嘴的葫芦。母子三个都不敢再答言,齐齐沉默了。
因明日要考试,老太太就不留众人。几房主母各带着孩子们回家吃饭。陈谦头一回下场,有些心不在焉。杨安琴数落道:“幸而你妹妹想的好法子,不过自家考考,你便把饭吃的天上一半地上一半。待要真下场时,只怕连觉都不用睡了。”
庭芳接道:“所以叫他们多考考。下场不比家里,便是童子试一年也只有一回。大比更是三年才一次。难得的机会输在不习惯上,亏死了。在家考习惯了,下场方能发挥水平。谦哥哥并大哥哥学问都好,只要能发挥出正常水平,将来必能中的。”
陈谦实吃不下,索性放下碗。隔着桌子对庭芳道:“我知道,妹妹不用担心。方才是同你玩笑,我心里是谢你想出个好法子的。”
庭芳挑眉:“便是你恨我,我也要挑唆老太爷做号房的。横竖你中举了就会谢我了。”
陈恭无力的趴在桌上,用要断气的声音道:“能……不……能……别……说……考……试……”
杨安琴斩钉截铁的道:“不!能!一日说三百回,叫你长了记性才是!”
陈恭挂着两包泪,瘪着嘴好悬没哭出来。杨安琴快气死了:“你怎么那么爱哭啊?你是哥儿还是姐儿啊?”
陈恭不说话,只在一旁委屈。
杨安琴差点又要打他,陈氏忙劝住了,岔开话题道:“二姐儿你明日清早来看着我替你大哥哥打包,须要些什么物事,有什么禁忌,都记在心里。将来人家问起,你便答的上来。肚里懂的多,就受人尊敬。”
庭兰受教。
陈氏又道:“明日都早起些,横竖是在自己家里,你们姐妹都跟着去号房外头,看看怎么家丁扮的兵丁怎么检查,怎么翻看,都给我记牢了,将来必用的着,听见没?”阁老之孙便是庶出,都不可能嫁的差了。家里保不齐就有要下场的人。嘴里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婆家都要高看一眼。庭瑶是不担心的,庭芳更是生怕她欺负了别个,庭芜日日跟着庭芳总能学几手,唯有庭兰就是个榆木脑袋。眼看着要说亲了,不教出来,嫁的不好了倒要怨她偏心眼。还是个姑娘家,嫁出家门去,好赖全凭自己,娘家能帮的都有限。真是不省心!
饭毕,陈谦和庭树等人早早回房睡了。庭芳还要带着陈氏与庭瑶做神仙操,便一直待在上房。做完一整套,临熄灯前,平儿悄悄来报:“姑娘,才石奶奶进来告诉我,振羽耳朵听不见了。”
第159章 喵喵喵
次日一早,整个叶府的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叶阁老本着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原则,把叶府仆役几乎都运作起来。虽不至于叫他们换上衙役的衣服,但一套手续严丝合缝的山寨了回来,打造了本朝第一场权威的模拟考试。
先是不许穿夹衣,众人穿的都是母亲姐妹们特特预备好的单衣。一层层穿起来格外麻烦,然而在门口又要一层层往下脱。脱完搜检,哥几个觉得有些不自在。今日头一回演练,老太爷亲自压场,再不自在也没有人敢吱声。任由仆役摆弄来摆弄去。
好容易检查完了,走进号房,登时觉得暗无天日。此时没有玻璃,采光本来就差。一间间号房隔开来,只余上头通风,里头竟同黑夜无二,只怕满月的时候还更亮些。火镰还都不会用,死活擦不出火花。陈谦扭了半日,终是开口求“巡场”帮忙打火。巡场正是老太爷的长随,劈头盖脸先把陈谦骂的狗血淋头,在陈谦又求又给钱的软磨硬泡下,才替他把火打着了。庭珮等人乃本家爷们,长随们更是不客气,损人的话层出不穷。庭树几乎都要哭了,往下的庭理竟是真个哭出声来,被长随记了名字,转头就报给了老太爷。不消说,待考试完毕后,哭了的全打板子,此是后话。
终于磕磕碰碰把蜡烛点上,开始发卷子。陈谦到底大些,又是宗子,素来严格要求自己,其母又是个暴脾气,抗压能力够强,不多时就把气顺了过来。庭树却是半天缓不过来,他嫡母本就是个和气人,亲娘又一味娇宠。打生下来起,就没受过什么委屈。上回因叫周掌柜为舅舅的事被家里责罚,就蔫了好几个月。此刻被下人痛骂,一时半会儿哪里想的开?坐在座位上,闻着号房里污浊的气味,心里的委屈如翻江倒海一般。看着题目,思绪全无。心里还埋怨庭芳出的馊主意——既是受罪,自然越少受越好,怎么她还想方设法的叫人受罪了。爹爹说的没错,家里就是惯的她。
庭珮又是另一种想头。越氏在教育孩子方面极其严厉,平素和气,但只要涉及学习,比二老爷还狠。庭珮固然也不高兴被长随呵斥,却是更怕考的不好被亲娘当众责打——那是决计不可能留半分情面的。他是二房长子,总要给弟妹做些榜样。瞪着试卷发了好一会儿呆,终是收拢神思,开始落笔。然而此时,牛油蜡烛的烟开始冒了出来。平时点的蜡烛,多是经过多层处理,烟轻味淡,还放在灯罩里,有些时候甚至有导烟管。何曾就在跟前摆了根带杂味的蜡烛了?科考么,蜡烛是可以自己带的。不然也没有把蜡烛底掏空塞纸条的作弊方法了。可是他们没办法保证别人的蜡烛没有烟。号房通风极差,你的蜡烛没烟,别人的烟飘过来,照样熏的泪流满面。庭珮被熏的眼泪鼻涕直流,偏只带了一块帕子,擦完了只得擦在衣裳上,差点把自己恶心吐了。吸吸鼻子,把眼泪逼回去。恶心归恶心,考试依旧继续。
熬到中午,陈谦庭树庭珮庭松通没有思路,小的几个更加抽噎不断。庭珮以下都还有饭吃,打头的三个,得自己生火烧水泡窝头。不会打火镰的三个人,又都不想挨骂,只得蹲在狭小的空间里,在地上慢慢研究。陈谦打了半天火都打不着,一拍脑门,暗骂自己:“我是猪,蜡烛都不会用了!”赶紧又拿了根蜡烛引火,才把木炭点着,用小瓮烧水。根据导热原理,金属的导热性更好。叶家不差钱,用的便是特质的小铜壶,怕他们考场里紧张烫着,把手全是木制。烧好水,又去翻食物。本来只有陈谦能享受窝窝头待遇的,但越氏坚持庭珮一起享受,带累庭树也得跟着遭罪。
考试三天,为了避免食物变质,都是尽可能烘干。干货易于保存,但味道更是难以言喻。哥仨全都不知道怎么吃。庭树先用牙齿咬,差点没把牙嘣了。又用手掰,纹丝不动。折腾了半天,把砚台擦干净使劲砸,才砸成两半。依旧咬不动。庭树:……
庭珮呢,整个丢到水里煮。那么硬的东西,那么大一坨,煮半天都没动静。今天起的早,要考试早饭就没吃好。此刻肚子饿的咕咕叫,偏偏窝头就是煮不开。长到十几岁,头一回挨饿的庭珮,咬牙切齿的用笔在草纸上写道:“下回必带指甲大小的窝头!”
陈谦到底大几岁,学习习惯也更好。拿着窝头先研究,左看看右看看,咬不动敲不烂。拖着下巴想了半日,才把窝头放在桌子正中央,双手抓着砚台压在窝头上方,整个人跳起,用全身的力量与体重压窝头。碰的一声,窝头碎了,砚台不知怎地也跟着裂了。墨汁染了一桌,污了一叠纸。陈谦吓疯了,丢开砚台手忙脚乱的抢救纸张。草纸是可以污的,但卷面污了轻则落榜,重则视为作弊剥夺终身考试资格!一通忙乱,才堪堪救出三张纸。回头看砚台,一阵阵儿的肝疼,砚台啊!石头的啊!你怎么能裂了呢?等下要怎么磨墨啊?欲哭无泪的捡起半块稍大点的砚台,深深叹了口气。扔掉脏了的窝头,拿出个新的,把板凳掀过来,依旧抓着板凳的脚,用全身的重力去压窝头。终于把窝头压碎丢到小铜壶中煮发,然而想起刚才用什么东西压的窝头,顿时就没了食欲。把头抵在桌面上,有气无力的想:科举就特么不是人干的活!
哥仨个苦逼透了!折腾完中午饭,就飞过了整整一个时辰。偏没有自鸣钟,还看不到漏刻,全然不知几时几分,只能从号房上头的逢里观察天色。这还是自家隔出来的号房,若是贡院的,分在最里头,真个是不知白天黑夜。估摸着时间不早,哥几个慌慌张张的开始打草稿。巡考不停走来走去,庭松十分不习惯。平素虽有康先生走动着看众人作业,却不似这般来来回回,不时还发出点奇怪的声音。烦躁的只想摔笔,又硬忍了。
不知不觉,天黑尽了。兄弟们都不得出去,只得就地睡觉。号房里有马桶,却是掀开便臭气扑鼻,赶紧上了厕所盖上,隔壁的又掀开了。随着大伙儿放水甚至大便,马桶开闭间,味道弥漫开来,混着蜡烛的烟味,彼此的汗味,在几乎密闭的空间内,无比销魂。阁老家的少爷们哪里享受过此等待遇,纷纷受不了的想吐。但一想起吐出来后的酸腐味道,又齐齐打了个寒战,硬憋着顺了半天气,喉咙都肿了,才没吐。很不幸,最小的庭理庭杨才幼儿园大班的年纪,纯凑热闹的。被杂味一熏,直接就上吐下泻。他们俩是孩子,谁都不指望真能适应。人家是来体验生活的,不是真考试的。出现不好的苗头,直接被家丁抱走了。人走了,留下了直击灵魂的气体,洗涤着陈谦庭树庭珮庭松苗文林并陈恭的四肢百骸。陈谦兄弟五人,齐齐迎着不知哪来的小阴风泪流满面。
哥几个里头,最惨就是陈恭。既不会做饭生火,又不会答题。看着庭理被抱出去,哪里还呆的住。偏他身体底子在被庭芳的操练下无比健壮,比陈谦还能适应考场。想了半日,只得哇哇大哭。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比被福王打板子时还哭的离谱。陈谦对自家宝贝弟弟简直无奈。只不过陈恭着实年幼,依旧是体验生活小组。真受不了哭了,自然也有人把他领走。号房里瞬间恢复了安静。留下四个大的羡慕嫉妒恨,肚里的酸水都快把胃都泡融了!!
苗文林也很想走,却是不敢。他和庭树同年,庭树不出去,他是万万不敢触霉头的。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也知道母亲带着他们兄妹寄人篱下不容易。为的就是他能好好读书。跟不上课就努力跟,听不懂就拼命记,写不好就加倍写。故近来被康先生表扬过几次——人笨就要多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嘛!可他就一蒙学水平,八股是真心看不懂啊!一个字不能多,一个字不能少,还得抑扬顿挫有韵脚!苗文林想的脑子都打成蝴蝶结了,硬是不知道如何落笔。抓耳挠腮,默念着背下来的范文,完全不知道人家到底怎么能把想写的内容写出来还押韵了的。纠结了一整天,终于死机了。
号房里是不管白天黑夜,亦不管你哪时睡觉哪时写文章的。不过几个人都是认得的兄弟,作息差不多。见旁人灭了火,自己也跟着灭了。睡觉的被子也是一层层的布,又重又不保暖。庭树往下还没开始长,号房的长度倒是能凑活。陈谦却是长高了,就有些睡不开,只得蜷着。辗转反侧,怎么睡都不得劲儿。脑子里还想着考题,腹内打着草稿,更加睡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着,偏梦见自己不曾答完题,人家就来收卷,惊的一身冷汗翻身而起。大口喘着气,好半晌才发现是做了噩梦。登时无力的靠在床头,鼻子里全是馊味,被呛的轻咳了好几声。人是再也睡不着了。
然而陈谦已经熄了灯,又不会摸黑打火。白日里光线再暗,总能透些许进来。此刻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竟是连火镰放在何处都忘了。漆黑的夜里更适合思考,陈谦双手环腿坐在床头。沉思了好久好久,终于看到了天空露出了一丝鱼肚白。
摸索的找到火镰,打了无数下终于点着了蜡烛。蜡烛摇曳,微弱的光逐渐变的光明。陈谦看着面前几乎空白的卷子,苦笑了一声:“四妹妹,你这个人情哥哥记下了!”
第160章 喵喵喵
庭芳看过无穷多的稗官野史,上面记载了许许多多科举考试的经历。这也是她为什么在拥有一定话语权后,强烈要求实行模拟考的原因。古代科举跟后世的高考完全不同,后世工业文明大发展,什么条件都有。窗明几净通风绝佳,考试搁七月还嫌热的中暑,又给搁六月了。庭芳前世读书的时候总不明白,为什么科举不挑夏天呢?这样大家都很舒服呀,喝冷水也没事,睡觉不盖被子也没事,重点是不用一层层穿单衣。后来才知道具体原因,想是陈谦等身临其境之后,更要感谢贤者,没有像庭芳那样一拍脑门定时间,让大家勉强逃出一线生机。
男孩子们都叫关进号房,学里也放了假。叶家的关注度都去了号房,闲事都搁到一边。但模拟考毕竟只是模拟考,考的好不好不影响前程。陈氏等人还挺轻松的,女眷们相约都去了老太太的正房闲话。
先说一回考试,里头的人不曾出来,外头也只是猜。庭芳姐几个无聊,凑在一处打络子做耍。苗惜惜文化课不大好,跟不上叶家姐妹的调笑,默默在一旁做着扇坠儿。从来世事便是此消彼长。叶家姐妹固然个个都好,然而时间只有那么多,花在了读书识字上,就不能花在针线上。一起做了一阵子,停下来歇息时,眼睛都看向了苗惜惜。
苗惜惜很不习惯众人围观,羞的红透了脸。
庭珊大方些,没口子的赞道:“苗家姐姐好绣活儿,我们通不如。”
庭兰针线做的多,与庭琇两个算姐妹里拔尖的。此刻也不得不服。见苗惜惜做的是个深色的挂件,便问:“是给你哥哥做的么?”
苗惜惜腼腆的点头,轻声道:“眼看着要夏天了,给哥哥做个扇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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