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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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少女时的萧九娘神色略显紧张的紧攥着玉手,她的对面坐着一名男子。
男子身形高大,仅是坐姿便比萧九娘高上一个头不止。一袭紫衣,玄纹广袖,眼睑半垂遮住狭长俊目中的幽暗光芒。他一手随意的搁在膝上,一手置于身前案几,白玉般的修长手指轻轻的敲击了两下案几。
“你与他不适合,你、的性子并不适合嫁人。”
“……可是、可是九娘累了……”
之后两人再未谋面,那句话也是他最后对她所言。
她抛下了一切决定嫁人,明明打乱了他许多部署与计划,他却未置一词。她甚至担心过表面冷淡至极实则是个小心眼的他,会不会报复与她,他却似乎将她遗忘。
直到他得偿所愿,终于登上自己想要的宝座。
所有追随过他,于他有功之人,皆论功行赏。彼时她正在王家后宅与人斗得不亦乐乎,表面高调,实则艰难至极,一封圣旨降下,让她从地到天。
所有人都对当今陛下为何对一名内宅妇人如此恩赏瞠目结舌,只有她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如同当初一样,他也是这般将自己从生死挣扎中拉出来的!
主子你那么小心眼,又那么护短,应该会替九娘报仇的吧?
主子,我应该听你的话……
若是有下辈子,我再也不跑了……
当黑暗降临之时,这是萧九娘脑海里仅剩的念头。
☆、第2章
==第2章==
雨,从早上开始便不停的下着,淅淅沥沥的,敲打在屋檐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直至近傍晚,也不见停歇。
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空气里散发着一丝冰冷的凉意。
明明已经是春天,却仿若又回到冬季一般。虽说春雨如油,但那仅对田里刨食的庄户人家而言,对于那些衣衫不够厚实,又无炭火取暖,屋漏偏逢阴雨天的人来说,却不亚于一场灾难。
此时位于萧府西北角伶院靠角落的一间厢房里,一阵撕心裂肺的低咳声连续不断的响起,让人忍不住为此人而内心担忧。
近一年多来,这种低咳声总会时不时响起,起先路过之人还会侧目一二,日子久了大多都能视若无睹了,顶多会呸上一句‘那月姬个病痨又开始了’。
这间厢房面积并不大,进门处是一扇破旧呈灰黄色的屏风,屏风后是一张挂着湛蓝色粗布帷幔的箱式大床。帷幔已经很破旧了,上面打着五颜六色的补丁,灰扑扑的,虽是如此,在这寒冷的初春,也是能御寒一二的。
床上杂乱破旧的被褥里,卧着一名妇人,这妇人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面色苍白,身体干瘦,眼中带着明显的血丝,嘴唇因长期干燥而裂出一道道口子,白皮干翘。整张脸完全瘦脱了形,显得一双无神的眼睛更大了。
谁能想到这名形容枯槁的妇人,就是十多年前风靡整个长安城的舞姬月娘呢?也许有人知道,但谁都无法将眼前这名妇人与那拥有如花美貌,一曲‘胡旋舞’让众多达官贵人倾倒不已的月娘对上号。
舞姬月娘就仿若是一阵风,拂过,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当年有许多人猜测这月娘大抵是让哪位贵人纳入后宅,当然也仅是猜测。这长安城内众多歌舞坊舞姬伶人无数,月娘也不过是其中一人,也许宛如昙花绽放让人一时惊艳,但并不能让人多做留念,不过是茶饭之余的一时闲谈罢了。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床榻旁一名梳着双垂髻的女童赶忙去了旁边矮柜前,她先是看了看茶碗里的冷水,又伸手摸了摸旁边的瓦罐。
冷的。
再望望榻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妇人,一时无助的小声哭了出来。
榻上的妇人愁苦的看了小女儿一眼,想出声安抚,无奈身体不由人。咳着咳着,两道晶莹的泪水顺着枯瘦的脸庞留了下来。
都怪她!若不是她一时糊涂,如今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更不会连累两个可怜的女儿。
其实若让月姬来选,她早就不想活了,可是她舍不得自己两个冰雪可爱的女儿。在这种吃人的世家大宅里,不被父亲承认又没有娘护着的孩子如何能活下去,她只能强拖着病重的身体能拖一天是一天。
棉布帘子被掀开一角,很快又被掩上,走进来一名女童。
她十岁左右的模样,一身破旧的姜黄色的袄裙,头梳双垂髻,巴掌大的小脸,尖尖的下巴,眉眼清秀,可以看出日后定然是个美人胚子。她的个头并不高,细瘦纤弱,却提了一个与她体格不符的破旧食盒,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怕她纤细胳膊承担不住重负的担忧。
她走进来后,先将食盒放在地上,然后打开一样样往外拿着东西。两个黑色的粗陶水罐,一大一小,一碟酱菜,一盘失去颜色的青菜,还有一盘子粗面馒头。她将这些一一摆放置榻前的矮桌上,然后便去拿了茶碗,从带回来的一个水罐中倒了一碗水,端着去服侍榻上的妇人缓缓喝下。
一旁哭泣女童见此,露出一丝笑颜,跑到她身边道:“阿姐,你打了热水,我正想给阿娘倒些热水喝,可是水都是冷的。”女童细细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显得分外怯弱与委屈。
“我去大厨房拿膳食,顺便打了些滚水。”
与哭泣的女童相比,这名身穿姜黄色袄裙的女童却比她稳重多了。若是有外人在场便能发现,这两名女童样貌惊人的相似,不光样貌相同,年纪体格也相同,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只是眉宇间神韵不同。一个淡定沉稳,一个却是怯生生的,似乎胆子不大。
身穿姜黄色袄裙的女童见妇人将水饮完,便将茶碗放置一旁矮桌,又从怀里掏出一块蓝布帕子给她拭了拭嘴角。
月姬总算可以缓上一口气了,她虚弱的对大女儿笑了笑,“大囡,辛苦你了。”
大囡没有说话,又去矮桌上摆饭,将大瓦罐里的稀粥倒出来,分了三碗,便端着稀粥来服侍月姬喝粥。
月姬一面艰难的咽着稀粥,一面吩咐小女儿小囡先去用饭。天气寒冷,她们的住处本就离厨房很远,这么一会儿功夫,本来滚烫的饭食已经是温热状,再耽误就全冷了,到时候用了,恐伤了脾胃。
本是一胎同胞,小囡生下来却比大囡小了一圈,从小体弱多病,月姬没少费心思。相反大女儿大囡从小身体康健,也因此要比妹妹承担了更多的责任。例如照料病重的阿娘,例如照顾胆小爱哭的妹妹。
月姬身体不舒服,喝完稀粥便吃不下了,大囡担忧的望了她一眼,便去矮桌上用自己的膳食。
饭并不好吃,量虽足够,却并没有什么营养。阿娘身子本就虚,去年冬天天气寒冷,炭火又有限,阿娘为了紧着她和妹妹,自己却落下了风寒。风寒好不容易见好,又引发了往日的咳疾,以致一病不起,卧病了整整一个冬日。
她们母女三人在萧家处境本就尴尬,往年阿娘身体健好之时,身为思乐阁的舞姬,所分发的用度虽不能让母女三个衣食无忧,但也将将能够过日子。自阿娘身子垮了,她们的处境就越发艰难了。
不能跳舞,便只能充作伶院的杂役。一个杂役的日常用度能有多少呢,若不是这伶院上下皆知这母子三人身份不同寻常,想必早被撵出了这萧家大宅,即是如此也无人对她们母女三人另眼相看几分,顶多就是保证饿不死算了,更不用说请医问药了,月姬这病就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拖出来的。截止至今,已是病入膏肓,月姬自己心里清楚,大囡心里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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