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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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霜可是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他呢，可是一个妇人能有什么大事需要找他？退一万步讲，就算苏云霜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异人不是比找他方便？

苏云霜直言道：“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丞相。”

虽然心中尚有疑惑，可范雎还是说道：“夫人请讲。”

于是苏云霜问道：“丞相原本是哪国人？”

范雎答道：“魏国人。”

苏云霜又问：“那么丞相为什么来秦国做官呢？”

这个问题让范雎一顿，不过他还是回答道：“因在魏国受辱，逃命来到秦国，秦王对我恩重如山。”

范雎当年在魏国被人打断了肋骨打掉了牙齿，差点连命都丢了，结果这还不算，在差点被打死的情况下他还被丢进厕所里，被人在身上撒尿侮辱。

后来范雎逃到秦国，却被昭襄王重用，甚至昭襄王不仅重用他尊敬他，还出兵攻打魏国帮他报仇，这件事情秦国不少人都知道，因此虽然是一段比较屈辱的过去，可范雎并没有避讳不谈，而是直言承认。

对于范雎的回答，苏云霜稍稍点头，然后有些疑惑的问道：“那么这么多年了，秦王就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

“没有，若无秦王，则没有今天的范雎，秦王之恩范雎无以为报。”

没有昭襄王，他大概永远是那个被人打得半死还要丢进厕所里侮辱的人，就因为有了昭襄王，所以他才能施展才华，甚至是当时的昭襄王为他起兵攻打魏国，魏国可不是韩国这样的弱小国家，可以说，昭襄王为了他真的是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范雎觉得他至死都无法报答昭襄王对他的恩情。

可听到这话，苏云霜却冷笑一声：“原来如此，我原本还以为丞相和秦王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苏云霜这话一出来，范雎的脸色当即就不好了：“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魏国对不起你，可秦国可曾有半点对不起你？秦王可曾有半点对不起你？不但没有，甚至可以说是对你恩重如山，既然是这样，你又何以恩将仇报要对不起秦国呢？”

“范雎何曾对不起秦国？”范雎直视苏云霜：“夫人可不要乱说话。”

苏云霜毫不畏惧的回视范雎：“没有？丞相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吗？白起的事情怎么回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不得不说一句，丞相，纵使白起对你有千般不好万般仇恨，可秦王对你却恩重如山，你又何以为一己之私而陷秦王于不义？丞相是聪明人，不用我说，只要稍微想想就能够明白失去白起对秦国是多么大的损失，对于秦王又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可以说，杀了白起，范雎是爽了，可这对于秦王和秦国的损失太大了，不是和秦王深仇大恨的人能干出这种事？

见范雎沉默，苏云霜默默地又补了一刀：“丞相可别忘了长平之战之后你做了什么。”

长平之战过后白起力主攻打赵国占领邯郸，可范雎却劝说秦王收兵了，事实上有点军事素养的人都能看出来，其实那个时候是攻打赵国最好的时机，秦军的损失确实大，可赵国的损失更大，甚至那个时候的赵国已经被吓破了胆，人人自危，白起兵锋直指邯郸，恐怕那时候已经完全出了心理阴影的赵国上下连像样的反抗都做不出来。

可范雎却因为担心白起的功劳太大，进而超过自己而劝说秦王收兵，硬生生的葬送了最好的机会，过了那个机会，赵国缓过气来，仇恨就占了上风，甚至他们对秦国再次攻打也算做好了准备，就连士卒都基本补充完毕了，这时候再去打，徒耗人力物力但却无法取得像样的战果，更别说这也给了赵国机会去联系其他国家，等各诸侯的援兵一到，秦国内外受敌，哪里还有机会？

现实的发展完全印证了白起当时的推断，范雎不是傻子，相反，他是个十分聪明且有才华的人，只要想想他就能意识到因为他给秦国带来了多大的损失。

不说白起，就只说赵国，当年本身已经到了自己口袋里的赵国，硬生生的被范雎又给扔出去了。

再想想秦王这些年对他的恩德，甚至当年昭襄王攻打魏国的时候都不需要他自己提出来，昭襄王心心念念着为他报仇，可昭襄王对他的信任和恩惠换来了什么呢？

范雎可以不在乎白起，但是他不能对不起昭襄王和秦国，攻打魏国昭襄王顶着多大的压力？秦国的士卒为此又牺牲了多少？可以说这场畅快淋漓的复仇，是秦国举国之力为他换来的。

可是他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坑了秦国一把，现在又坑了第二把……事实上不止秦国，范雎坑昭襄王也坑的挺狠，白起若死，大家看到的都会觉得是昭襄王气量狭小，白起功高所以被杀，秦人重军功，秦国的军队之所以善战就是因为秦人对军功的渴望，白起就是秦国人的标杆，白起若是因为军功太高被杀，昭襄王所要承担的责任就太大了，甚至更深一步说，秦人以后还敢立军功吗？将帅在外还敢攻城占地吗？不怕功劳太大成为下一个被杀的白起？这其实是非常致命的一件事情。

想到这里，范雎十分愧疚，苏云霜甚至看见这位位高权重的秦相老泪纵横：“是我对不起大王，范雎愧对大王，愧对秦国啊！”

私欲迷惑了他的眼睛，蒙蔽了他的心灵，他一心想着对付白起，却忘了这样会给秦国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范雎站起身：“我这就去面见大王，白起既然因我而死，那么就让我为他偿命赔罪。”

日后就算是苟且活着，他也没有脸面再去面对昭襄王了。

“等等啊！”范雎的反应是苏云霜怎么都没想到的，嬴政说骂一顿，可她这才刚刺激了几句啊范雎就受不了了？

范雎回头看向苏云霜，然后突然对着苏云霜深深一揖：“多谢夫人，若不是夫人，范雎还要一错再错啊。”

“不，我的意思是，你先不要着急，白起还没死。”

范雎一愣：“没死？”

苏云霜立刻点头：“是的，没死，白起要自杀的时候剑突然断了，所以没死成，因此你也可以不用急着去给白起偿命了。”

结果范雎听到这话又哭了，大呼：“天佑大王，天佑秦国啊！”

幸好虽然他做错了，可老天还是开眼的，白起没死他就还有补救的机会，白起若是死了，他就真的只能同样自杀来向秦王谢罪了。

可苏云霜又说了：“使者已经回来复命了，我担心大王会再给白起送把剑又或者其他的什么过去，而这时候能劝说大王的就只有丞相了。”

范雎一听这话，丝毫没有推辞，当即表示他要去求见昭襄王为白起说情，并且还准备坦诚自己的错误，请昭襄王责罚他。

之后也不管苏云霜是个什么想法，反正范雎是急吼吼的进宫去了。

苏云霜回去之后十分疑惑，她很干脆的向嬴政问道：“范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呢？”

按照道理来说，范雎既然要杀白起，那么没道理突然就被她几句话说动了吧？

其实嬴政的回答也挺简单的，就是人性，他清楚的知道范雎的弱点在哪里。

说白了，就算现在悔过，范雎也不是为的白起悔过，事实上范雎不在乎白起的生死，但是范雎在乎昭襄王，在乎秦国。

范雎这个人，早年所受到的侮辱是前所未见的，以至于他后来在面对魏国以及那些侮辱过他的人的时候睚眦必报，别人侮辱他，他也毫不手软的侮辱回去。

可也正因为这样，范雎就只剩下了秦国这条路，除了秦国，没有其他的国家会愿意接受他，更别提在他最落魄最卑贱的时候是昭襄王接纳了他，给他高官厚禄，对他礼遇有加，甚至不惜出兵为他报仇，这样的恩情范雎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对于范雎来说，白起嘛，害死了就害死了，还少了个对手呢，可他不能对不起昭襄王，不能对不起秦国。

所以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范雎必然愧疚不已，甚至不惜以性命相报，士为知己者死啊，范雎就能为了昭襄王死。

苏云霜听的嘴角直抽，所以说，作为最大的受害人，差点连性命都丢掉了的白起，范雎还是没觉得对不起他，人家心里觉得对不起的只有昭襄王而已_(:3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