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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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会捞,捞的鱼竟不重样。”

“只是昨天运气格外好。”

冯赛想起柳碧拂怀了孕,该多滋补滋补,见那只鳖至少有二斤重,就问道:“这只鳖多钱?”

“这个没卖过,我也说不准,大官人想要,随便赏几个钱就成。”

冯赛估摸时价三百文钱左右,又想到单买鳖,怕邱菡会介意,便从系在马鞍上的钱袋中取出七陌钱:“那鳖就算三百文,另一百五十文再买两尾鱼。再加上乳酪一陌钱,总共七陌,都是街市通用陌数。”

一陌钱原本是一百一串,但中唐以后,铜钱紧缺,官府就用八十文抵一陌,叫“垫钱法”。到五代后汉,为刮钱,又创出“省陌法”,民间向官府缴纳赋税,仍按八十文算一陌,官府出的钱则减去三文,七十七文算一陌。大宋沿袭了“省陌法”,官中一陌为七十七文,民间各行各业陌数则又各不相同,鱼肉菜行七十二,金银行七十四,珠珍行、雇仆婢六十八,文字五十六……为求方便,街市通用的则是七十五文。

“成!”牛小五忙笑着点头。

“那就一起送到我家里。她们爱吃什么鱼,让她们自己选。”

牛小五憨笑着点头,双手接过钱串,见都是崇宁年间的旧铜钱,更加欢喜。这几个月,市面上的宣和新铜钱突然冒出许多假钱,冯赛为免麻烦,托解库的朋友,将家用的钱全都换成了三年前的崇宁旧钱。

牛小五打开背着的钱袋,将七陌钱揣了进去,钱袋口一斜,里面零散的一枚铜钱跌落到地上。牛小五忙俯身捡起那枚钱,吹了吹灰,用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托着那枚钱,神色忽然变得十分恭敬,朝着天空拜了两拜,嘴里默默念叨了两句,又从腰间取出张旧帕子,小心将那枚钱包裹起来,仔细揣进怀里,这才向冯赛道声谢,挑起挑子走了。

“他刚才在做什么?”胡商易卜拉纳闷道。

“他是在拜‘母钱’……”冯赛笑着解释,“今年不知从哪里起的话头,在街市间纷传,说你若是不小心掉落了一枚铜钱,那枚钱便是‘母钱’。这母钱是一个人所有钱财之母,不管多少钱财,都是这枚母钱所生。母钱哪怕用出去,只要财运在,过不多久又会回来,还会带来许多子钱、孙钱。但财运一旦衰减,母钱便会逃离而去,并会带走所有子孙。不过,母钱离开时,会暗中提醒人,看似无意中掉落,其实正是母钱在提醒。这时若好好供奉这枚母钱,钱财便不会流散。”

“那以后我也得看好我的母钱。”易卜拉笑起来。

冯赛也笑着系好钱袋,一抬头,却见一个年轻男子骑着匹栗色马,一路小快步,从城门奔了出来,样貌清秀,略有些纤弱,是柳碧拂的弟弟柳二郎。今早冯赛一直等着他一起去接货,却不见他来。

柳二郎看起来神色十分慌急,若不是街上行人多,他恐怕骑得更快。他在马背上不停往两下里张望,快要奔近时,一眼看到了冯赛,忙催马快步奔了过来,险些撞上一辆三头牛拉的厢车。他忙扯住缰绳,偏转马头,绕到近旁,大声道:“姐夫,两位姐姐被人拐走了!”

第二章劫持、绑架

彼小人者,以矫矫为武,瞲瞲为智,

喣喣为仁,众人亦有悦而从之者。

——司马光

邱菡猛然听到柳二郎的声音,忙扭过头从车厢壁板缝向外窥望,人群中,一眼看到自己丈夫冯赛的脸庞,她忙强挣起身子,一边尖声大叫,一边用肩膀狠命撞着车厢壁板。

“莫乱动!”对面那个高颧骨男子忙压住声音制止,随即扑过来摁住她的肩膀,她却仍旧拼力挣扎叫嚷。然而,她的嘴被布巾勒住,只发出一点呜呀鼻音。车厢很窄,双手被反绑着,使不上力,壁板在她撞击之下,发出的那点声响也被车轮声、嘈杂声掩住。她却不能停下,仍拼力挣扎叫嚷。

然而这时,她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尖而细的惊叫声。外面人听不到,身为母亲,她却立刻停住身子,扭头回望,是玲儿。

那个扁脸男子攥着一把尖刀,抵在玲儿细嫩的脖颈上,玲儿满眼惊恐望着邱菡,小身子急颤着,嘴被塞住,声音也发不出。泪珠从她圆圆的眼眶里大滴涌出……

“姐夫,你上午派了两顶轿子去接两位姐姐?”

“没有啊!”

“啊?小茗说你早上出门后不久,来了两顶轿子,说是你雇的,接两位姐姐、两个小姐儿去西门外的杏花冈,那里已经安排好酒菜,大家一起赏春……”柳二郎不住用手背抹着额头的汗珠。

冯赛则惊在那里,全身一阵寒麻。

“大姐姐让阿山两口子留着守家,只和我姐姐带了两个小姐儿,一起上了轿子,阿娴、小茗跟着,往城外去了。后来小茗慌慌忙忙赶回来,说快到杏花冈的时候,她和阿娴被人打晕,等醒来,轿子不见了。两个人都吓哭了,赶忙去找两个姐姐的下落……”

“没找见?”

“没。”

“报官了吗?”

“我去报的。今早姐姐让我去芳酩院给顾盼儿送过节蒸糕去,耽搁了些时候,回去给姐姐回话,刚好碰见小茗慌慌忙忙跑回来。听她说后,我赶忙让阿山两口子也一起去西门外找,小茗在家守着。我自己跑到开封府去报官,偏偏今天过节休假,找不见主事的人。西城捕盗归右军巡使,我又骑马到处打听,找了一圈都没找见,怕耽搁了事,就赶紧出城去找右北厢厢长,幸而找见了,他忙派了几个值日的厢兵,赶到杏花冈去查找。我才急忙赶到东城来找姐夫……”

冯赛做梦一般,仍有些不信,惊了半晌才回过神,慌忙道:“我去寻她们,你陪着易卜拉去接货……”

柳二郎点了点头,冯赛忙转身要上马,脚没踩准马镫,险些摔倒,才扶稳,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暴喝:“冯二!”

扭头一看,是汴京炭行的行首祝德实和两大炭商臧齐、吴蒙,三人急步走了过来,神色都不好。

冯赛心里忧急,却也只得停住,忙尽力赔着笑:“祝大伯、臧叔、吴大哥!”

“那个姓谭的今天仍不见影儿!”吴蒙粗声嚷道,刚才暴喝的就是他。

“今天船多,怕是堵在税关了。我家中……”

“昨天税关,今天又税关?我们存的炭已经发卖完了,内柴炭库又催着要炭,你说怎么办?”

“今天必定会到,各位再稍等等。我家中……”

“等?我们等得,宫里的灶台可等不得!”

“今天才是交炭正日,宫里未必真的就没炭了……”

冯赛一向的戒律是,和客商说话,无论如何都不能逆着客商的话头。这会儿心里忧急妻儿,话又被吴蒙接连打断,烦急之下,便不小心违了戒。他刚发觉,正要挽回,肩上就猛地被吴蒙重重一掌,没防备,一个趔趄,连退了几步,若不是胡商易卜拉在一旁扶住,险些坐倒在地上。

他做牙人十多年,虽然也遇见过无数大小纠纷,却从没被人这样推搡过。更不必说这几年在汴京挣出了名头,再大的富商,见了他都客客气气。他望着吴蒙,顿时有些发蒙。

吴蒙却仍气恨恨瞪着他:“宫里有没有炭我不知道,我们屁股已经烧焦了!”

行首祝德实忙劝道:“吴老三莫动手……冯二哥啊,也怨不得吴老三焦躁,这一个多月来,我们也被那姓谭的挫磨得够了,一让再让,一忍再忍,眼下可好,他干脆不送货了,这不是生生要把我们几个当炭烧?”

冯赛极力压住焦躁:“祝大伯,臧叔,吴大哥,这几天往京里赶趁生意的船多,谭力的炭船一定是被耽搁了。诸位再稍等等,我估摸无论如何,今天必定会来。若今天都不来,在下甘愿受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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