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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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之中,哗啦啦的巨响,是乔费聚的院子传出来的,乔费聚和夏语澹不是住在一个院子里,这声音都传得如此,虞氏一下子站起来,提着裙子跑过去,夏语澹当心着他们,也跑在虞氏身后。
乔费聚是在睡中觉,虞氏才抽了个空来处理自己的杂事,只见屋子里的乔费聚赤着双脚,散着头发,面色乖戾,一双眼睛死盯着一个地方看,不知道他眼里看到了什么,心里在想什么。一个多宝阁推倒在地上,多宝阁上的摆件能砸碎的都砸碎了,瓷片玉块碎了一地,还贱得屋子里到处都是。
乔氏习武的人,现在一只左手还能抬起百斤的大石,动起手来,两三个轻壮的男人未必治得住他,加之往日积威甚重,等闲之后还不敢靠近在发疯中的乔费聚。
虞氏一进门就看见乔费聚赤着脚正要抬腿,连忙过去阻拦道:“爷,小心脚下!”
乔费聚把脸转过来,满脸戾气,一双眼睛眼珠子没有转动一下,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林氏,你这个毒妇!”同时一巴掌扇在虞氏的脸上。
夏语澹就跟在身后,因为乔费聚在咬牙切齿,音量压低了,吐字也不太清楚,随着那一巴掌,毒妇这两个字也被完全盖过了,夏语澹靠他那么近,也只听清楚了林氏这两个字,林氏是乔氏的生母,乔费聚的第二任妻子,不过这个时候的夏语澹没有细想这些,乔费聚突然的一巴掌扇出来,没有惜力,虞氏没有想到,被扇倒在地上,地上都是碎瓷,夏语澹从后抱着虞氏的腰没有抱住,侧腿跌在地上,虞氏没有完全倒在地上,但是手掌一撑,刚好撑在一块锋利的碎瓷。
夏语澹跌倒的位置也有碎瓷屑,有衣服裙裤垫着,臀腿皮厚,只是硌得生疼,虞氏却是瞬间溢出一手的血。乔费聚脸上那种要杀人的神情不变,夏语澹看得心里都害怕,大声吼道:“太爷,你看清楚,这是虞姨娘,你看清楚!”
虞氏嫩白的脸上浮现一个清晰红肿的手掌印,不过她现在没有顾及她的脸和手,还扑在乔费聚身上哭道:“爷,是我呀,是我呀,你怎么了!”
这样一吼一哭,乔费聚虽然还喘着粗气,神情缓下来,只是带着呆滞和冷漠。
“快过来,把太爷扶出去!”虞氏没有散失神智,她很清醒,把乔费聚哭到呆滞了,就招呼仆人把乔费聚架出去,匆忙对夏语澹道:“回你屋去,不要多想。”
既然听见了看见了,夏语澹怎么能不多想,林氏配上乔费聚那种表情,昔年在和庆府,刘三桩多次缅怀他的老主人,老国公爷夫妇,外人道来多么伉俪情深,在夏家夏语澹也听到多回,乔费聚有好几个女儿,而最疼乔氏,不仅因为她是唯一的嫡女,也是因为她是爱妻林氏所出。
乔费聚精神混乱的时候,怎么表现的不是这个意思?
夏语澹安静的待在屋里,装成什么都没有听到。而乔家整个沸腾了,乔费聚之前只是健忘的找找东西,现在是要拆房子杀人了。要知道当年虞氏杀了乔费聚的宠婢,乔费聚都没有对她动过手,现在扬手就打,乔费聚真是的神志不清了。
乔家在京城的爷们都赶来,屋子里不让站,都站在院子里守候,出嫁的姑奶奶们回来了,乔氏也在,夏语澹见过乔费聚的病态自然受到了她的盘问。
夏语澹不敢说林氏,只道老国公骂人了,骂了谁骂得含糊不清听不清楚。
乔氏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夏语澹,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乔费聚院子里聚集的爷们儿,直到乔费聚喝了药睡了一觉再醒来,见他神志清醒了才散去。
乔致应付了一堆人,想到有件事还要请乔费聚的示下,又折了回来,在半道上遇见虞氏。虞氏的手掌用白布包裹着,脸上了药,在掌灯的光线下,依然能看见被掴出来的掌痕,忽视两处伤痕,虞氏还是那个被乔费聚呵护和娇宠出来的,风情万种的女人。已经是三十的她,一脸的挥洒,面容和身姿是那最成熟美艳的少妇,在乔费聚日薄西山之下,她也未见憔悴,让乔致每每看见她,都挣扎不已。
到了乔致这样悦遍美貌的年纪,一般十六七八的小姑娘只是被逗弄而已,并不能引起乔致真正的兴趣,虞氏不一样,有其父必有子,若父亲喜欢这个女人,儿子喜欢同一类女人,也不为过吧。
虞氏和乔致之间,没有大小,你是国公爷,我还是你庶母,因此虞氏只是和他擦肩而过,乔致退了下人道:“父亲现在怎么样了?若是方便,容我过去说几句话。”
乔费聚屋里有人管传唤之事,虞氏因为年轻,一般避讳这些爷们儿,有事只找掌家夫人,不过对于乔致这样凑上来说话,虞氏也是道:“大老爷来晚了一步,太爷已经睡下了,若是不要紧的话,改明儿再说吧。”
乔费聚改了作息时间,说明身体撑不住了,乔致面露忧郁道:“父亲有疾,本该当儿子的侍奉左右,只是父亲不许,烦劳姨娘了。”
虞氏面色冰冷道:“大老爷管好了乔家,就是尽孝了。”
乔致微皱了眉,在虞氏要离开的时候突然道:“你日夜侍奉在父亲身边,应该很害怕吧。你放心,父亲百年之后,我会保你无虞。”
虞氏停步听完了他的话,讪笑一声,接着离去,只给乔致一个快步走远的背影,这就是答案。
乔致一直看着虞氏的背影消失,微微叹息,心里并不以为忤。
不觉得自己对虞氏的心意是忤,也不觉得虞氏甩他脸子是忤。
一个女人,他要保还是能保下的,他以为!
☆、第一百二十章 真假
乔致是真的有事要请示,不过第二天早上,乔费聚未等乔致请示,就下令提早搬去了别庄。他清醒的时候,并不记得他在癫狂的时候做过什么事,说了什么话,打了虞氏,骂了林氏毒妇。他并不想把沉淀在心底几十年的往事说出来,那些都是要带到他的坟墓里,随着他的死亡埋藏。活到七十几,经历四朝,他知道的,他参与的,有太多的往事不能宣之于口,见之于史,一旦被人窃取,家不宁,国不安,于家于国,他死不瞑目!
乔赢轻车从简,早一步去别庄安排,乔致带着一堆人,浩浩荡荡的送了乔费聚过去,又默默的回来,别庄里,只留下十几个乔费聚深信的仆人服侍。
清晨的太阳冉冉升起,盛夏耀眼的金黄色光芒射下来,让人挣不开眼睛,所以乔费聚是背光坐着听虞氏吹唢呐。
是的,唢呐。虞氏精通音律,专攻的不是古筝,琵琶之类宴客的乐器,而是唢呐这种最平民的乐器。家学渊源,唢呐是普通百姓喜事丧事上最常见的乐器,虞氏从小看着他父亲吹,看也看会了,而且青出于蓝,一曲凤阳歌吹得高亢嘹亮。
“再吹一首合家欢吧。”乔费聚闭目道,他此生的愿望也是如此。
唢呐声再次响起,曲奏从散板,正扳、慢板到快板,节奏从细柔,激扬,舒缓到苍劲,那是在人群中的纯朴之气,带着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氛围,不由得让人满足,在强进的乐声中,那颗躁动的心被抚平了,人也在□□迭起的乐曲声中轻飘起来。
虞氏吹了完整一首,才提醒乔费聚道:“爷,人已经到齐了,他们都在等着呢。”
乔费聚有六个儿子,老二老五已死,不过都留下了儿子,剩下四个儿子和各房的嫡长孙已经齐聚,还有咸平府过来的几个族老,燕京府的官吏。乔费聚要在死前,分配好他的遗产和家族的族产,多少豪门望族都是因为在这一块上处置不清,才生出龌龊以至家族的内斗不断。乔费聚是爱权之人,却不是过分拥权之人,几个儿子也早分过家了,这一次要处置的是乔费聚几十年的私藏和乔家马场。乔家马场,乔家最重要的产业,要当着众人传到乔致手里。
“拿药来,我再吃一盅。”
乔费聚现在要喝的是五食散。五食散是损伤人的心肝脾肺肾之五脏的霸道之药,虽然霸道却能让乔费聚的脑子清醒,拆东墙补西墙,乔费聚能接受五脏的衰竭,却不能接受自己人鬼不知的癫狂之态,他要死,也只能有尊严的清醒死去。
虞氏用药纱滤一碗药,乔费聚如饮水一样的大口喝了,就要起身而去。
虞氏压住乔费聚的腿道:“爷着人抬着去吧。”知道乔费聚是不愿让人抬着走,又劝道:“大事尚未料理,爷还得保重身子。”
“也对!”乔费聚却是笑了,稳坐在楠木矮靠的八宝纹宝座上,由人抬了走。
“父亲!”几个儿子看见乔费聚是被抬着进来,纷纷泣声跪下,一屋子辈分比乔费聚低的人都跪下了。
“起来,老子还没有死呢!”乔费聚说话没个忌讳,见到是燕京府里的老相识赵通判来的,对他一拱手道:“有劳赵大人,今天为我做个见证。”
“下官不敢!”府里的通判是正六品,他姓赵,和皇家的赵家可没有关系。赵通判还了礼,就卷袖坐在案桌上提笔记录。
乔费聚的私藏匀匀的分成六份给六个儿子,儿子已经死的,由各房的嫡长孙领走,这些东西就没有出嫁的女儿和外孙们的份了,都是传给家族的男丁。最郑重的是乔家马场,马的数量,马的品种,马场里的马奴,相马师,马场的账册,契书就有几个紫檀木箱子,能说的,乔费聚都要说清楚,交割给乔致,从此乔致就是乔家名符其实的第一当家人。
各种文契签字画押,乔费聚还在呢,无人敢有复议,所以一切很顺利,便是很顺利,也用了大半天,午饭都是错过了饭点午后才吃上。
吃了午饭,送走了赵通判和乔家族老,关起门来,就是乔家一小家的事了,乔费聚只留下四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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