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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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这事内监直起了身,满脸愁色:“圣上未时便将今日授课的张学士遣了回去,之后也不许人进去伺候,就留了小路子在内。等得有烟从省思室里冒出来,小人们冲进去,整张桌子连书带木头都快烧了个干净,火已不小,圣上还骂着小路子不许他喊叫。”顿了顿,公公又俯下了身,声音里满是无奈:“是小人们疏忽,主子恕罪。”

也就是说,堂堂一国之君在乾政殿玩火玩到走了水,烧了历代皇帝的寝殿?!听了这话静娴已经几乎不知该如何是好,不停来了几个深呼吸才冷静了下来,又冷声问了一句:“圣上如今在何处?”

“受了惊,去了方太后那边。”

静娴一声冷哼,站了起来,绿柳已识趣的上前带着几个宫女为她整好了衣角,备了轿撵,片刻后,一行人便先按着静娴的吩咐向乾政殿行去。

静娴到时,从外看来乾政殿确实没了明显的火苗,但依然还有零星的红光在一堆焦黑的木炭里闪烁着,不至于整个乾政殿都烧得干净,但起码有近三成已成了垮塌的废墟,而即便没烧着的,也有不少朱红的木柱门板被熏得发焦黄泛黑。

静娴大致问了问情形,知道了这次还算幸运,没人困在里边后,接着也面无表情的揉了揉额角,交待了福全处理后事,便又面色阴沉的行向了与她寿康宫遥遥相对的方太后住处——寿福宫。

与静娴相比,几乎算是第一批进宫,一直跟了赵尚衍十几年,如今已年近四旬的方太后显然要更显老态一些,外表看起来也静娴更像是太后。

静娴到了寿福宫时,方太后正满含爱抚的看着在塌上用着点心的赵泽骏,没有丝毫要教训的意思,而受了“惊”的圣上,此刻看来除了有些被点心噎着了,看起来也完全没有旁的问题。

“圣上!”在旁站了一会,看赵泽骏却似是完全不打算理会她,静娴不得不出声提醒了一句。

虽然脑子不甚灵光,但赵泽骏从小却也很明白的知道了,面前这位东宫太后并不怎么喜欢他,不仅看见他从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更重要的还会派人在他身边阻止他做想做的事,偏偏还最不怕他。而实际上,静娴和陈大学士一向是赵泽骏最讨厌,却也最没办法的两个人。

因此这时听见静娴的声音后,赵泽骏便当即放下了手里吃了一半的点心,起身站到了方太后身旁。

方太后当即很是心疼将赵泽骏已经十分壮硕的身形抱在了自己怀里,对着静娴语带埋怨:“出了这样的大事,圣上吓得不轻,妹妹这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是做什么?”

静娴上前坐了下来,看一眼丝毫未觉不安的赵泽骏,对着方太后说道:“姐姐也知是大事!堂堂圣上只为一时心趣,纵火烧了乾政殿!这简直是笑话,你如何向天下百姓交待”

方太后缓了面色:“虽是一国之主,可圣上到底还不到七岁,也不能太过苛责。”

“火烧乾政殿,几番训斥仗责授业之师,不过几年,因伤因残,已换了十几个御前宫女太监!更莫提寻常宫人。”静娴说着一声冷笑:“这般作为,可不像一六岁孩童能干出来的!”

方太后面色一滞,像是无话可说,干脆转了头去利落问道:“你待如何?”

静娴看向赵泽骏:“还请圣上先移驾英灵殿,静己守身,反思己过。”

“什么?”这话找泽骏还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方太后自然明白,闻言猛地站起,厉声喝道:“你敢!”

静娴听而不闻,接着低头看向赵泽骏:“若是英灵殿还不行,圣上便可移驾皇陵太庙,想必我大赵祖先有灵,定能感化圣上。”

这时经过方太后的讲解,赵泽骏也明白了静娴这是想把他关起来,当即很是愤慨的站了出来,抬头锐声喝着:“朕是皇帝,你们都要听朕的!太后也不行!”

静娴不为所动的摆摆手,门外便有四五个身形健壮的内侍闪了进来,告了罪后,便表面恭敬,实则不容拒绝的抱着还在不停叫嚷的赵泽骏出了房门,塞到了御撵里。

看着赵泽骏一行人出了门,静娴对满面不敢置信的方太后点头示意,便也转身往外行去。

出了门,绿柳跟着静娴的步子轻声问道:“主子打算怎么处理乾政殿之事?若还是归咎到宫人失察上,可要将我们的心腹保下?”

静娴闻言沉默了一阵,的确,这失火一事,不管私下消息传的如何,明面上总也不能说出来就是圣上纵火所致,那就真成了笑话。可这么一来,若还是按照惯例,让宫人背了这黑锅,已这次的疏忽,牵连的就未免太广了些。

“不,若是以往,这还算是趁机大肆清茶、排除异己的好时机,可如今在乾政殿当差的大半都算是我们的人,若还这般作为,未免太寒了众人之心。”静娴脚步不停,看向了停在宫前的御撵:“便说是天降异火吧,让圣上下罪已召,年节再大肆祭天祈福,茹素半年以示诚意。便是我们乐见其成,也该让圣上吃点亏了。”

绿柳闻言便也很是乐意的点头答应了一声,毕竟物伤其类,就算不会涉及到她,眼见着这么多年因赵泽骏莫名其妙的脾气作为连累,伤得伤,罚得罚的众多宫人,绿柳也不会对圣上有什么好感。

就这般静娴带着一行人,刚把赵泽骏送进英灵殿时,便有内监找到她,带来了另一个算是不错的消息。

从入冬起便缠绵病塌的陈大学士,就在不久前刚刚去了。

☆、八十九章

对静娴来说,陈大学士逝世算是一件好事,甚至可以说,其实静娴内心早对此期盼已久。

甚至不止静娴,经过秋日里陈大人提出的变革一事,朝中被侵犯了自身利益的许多豪门世家们,也因此对原先把持朝政的陈大人再无好感,虽然表面上都对这位历经三朝元老的离世满面的悲怆叹息,在葬礼大肆送礼祭拜,可内心真正是怎么想,就已是心照不宣。

但不管怎么说,实情是随着陈大学士的离世,以及他离世带来的,直系的儿孙们都丁忧扶柩回乡的直接后果,整个盛京,陈大学士存在的痕迹是越来越淡了下去,而且看来再不会重新提起。

相反静娴,和预料中一样因为秋日在中斡旋的缘故,倒是瞬间很得了朝中权贵一派们的好感,但显然,这些支持与好感让静娴更好的涉及朝政好算很有用,但并不能多到他们抛弃心中千百年形成的观念,拥护静娴以女子之身称帝。

倒是卫清河送上的,以往被贺成季收买的官员名册,静娴看过后竟找到几十位身居要职,但合德之变后却并未被陈大人清查掉的人名。这几十人中,少数几个是确实实在在的牵连进谋反之事,却并未发现的,不过更多的,则都是打着在后观望,两不得罪的主意,或多或少的接受了贺国公的善意,同时也隐蔽的回馈了回去的官员,要说牵制也有些,但静娴若要以此威胁,分量就显然不怎么够。

即便如此,这份名册给静娴的帮助也已不算小,旁的不说,就那几个证据确凿是贺国公一党却并未牵连治罪的,有这样一旦揭发立即株连九族的罪名在手里,这些官员本身甚至他们的身后家族就皆可为静娴所用。

更莫提,年后就要首次开始的春闱,又会比往年多出近一倍深有才学,又毫无牵扯的干净贡生。

但静娴还没来得及做这些事时,却是又接到了从前线送回的战报——西北告急!

静娴先前隐约的奇怪不安成了真,本已是节节败退的西哲一族,近几日忽的勇猛了起来,黄将军似有不敌之势。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一状况,黄将军也弄明白了大致原因,西哲这一任野心勃勃、英明雄武的族长不止有大志向,还有一副很是“精壮”的身体,体现之一便是他生了整整十个儿子,女儿更已几乎记不清。

但儿子多了,并不仅仅意味着多子多福,当西哲族长接近不惑之年,正在大展雄风率兵攻打下原时,他素来满意,已经成人的继承人大儿子却是等不及父亲归天,自己在大后方活动的很是频繁,似乎打定主意要趁着这机会让暂离王座的父亲永远无家可归。

不过按现在看来,最终意气勃勃的幼狼没能战胜老而弥坚的父亲,族长带着几百亲信秘密从下原撤回,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在半月内就彻底粉粹了这阴谋,将他的长子祭了天狼神,干脆利落的立威之后又一鼓作气带了上万蛮兵回攻,不仅完全夺回了先前的劣势,从战报来看,似乎连下原城都已岌岌可危!

虽说是西哲族长蓄意隐瞒,但直到现在才知道了事情实情,只从这点也能看出因为大赵先前对哲哲的毫不在意,消息闭塞到了怎样的程度。相较之下,对大赵觊觎已久,毫不放过的西哲能这般一朝势大、厚积薄发,便也不是没有缘故了。

但无论如何,静娴此时要面对的,却是急需再调不少的士兵钱财粮草往西北去,否则下原失守说不得就会真的发生。

因为私下已算众人皆知的原因,圣上为表诚意,还依然住在英灵殿对着祖先祈福思过,所以众人也就未在空着的御座下议事,而是径直去了静娴的寿康宫。

何大人坐在案下,抬头看着静娴面带忧虑:“臣虽未在兵部谋职,不甚清楚,但方从户部调离,却知道若再增兵恐,户部怕是就该到您这叫穷了。”

静娴冷哼一声,语气讽刺:“除了七年前先帝在时的那场雪灾,我大赵这么久一无天灾,二无人祸,算是国泰民安,可如今外敌犯境,国库却连军饷都拨不出!还真是得力的很!”

“您也知是怎么回事……”何大人拱拱手,苦笑着说得坦然:“说句实话,若不是贺氏倒了,已让他们收敛许多,莫说增兵,我大赵怕是连黄将军带的这十几万都派不出去。”

听着这话,从城外赶来的卫清河也在一旁摇了摇头:“照此看来,便是名义上不缺,凭他们吃空饷的胆子,各军府里也不一定能再派出兵来,就算太后下旨逼他们勉强凑出来了,也只会是四处新征补上来的缺口,这些人便是送上了前线,也是白白送了性命,无济于事。”

“这般手段,也难怪贺氏当初凭一家之力,就有钱满朝的收买官员,豢养私兵,甚至事败后从国公府上搜出的东西都能值得朝廷几年税赋了!”静娴叹息一声,抬手揉着额角,心里却在暗自发愁,连陈大学士的变革都能让他们反对到那般地步,自己又要如何能让他们把已经吃进嘴里的吐出来?

卫清河像是明白静娴在想什么,嘴角带笑的看着她开了口:“清查强逼不是好法子,更何况您如今也不过是代帝听政的太后,与他们玉石俱焚是可清了朝政,却只会折了自己,便宜了后来人,就如同您当初对陈大学士做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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