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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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岚走进屋来, 瞧着谢子臣的神色, 淡淡笑了笑, 将身上的披风交给染墨, 从容入屋, 从下人手中接过净手的帕子, 含笑道:“子臣怎会如此发问?”

“退下去!”谢子臣怒出声来, 周边下人见谢子臣的神色,打量了一眼蔚岚,蔚岚点了点头, 所有人便退了下去。

蔚岚将帕子扔进水盆里,来到谢子臣身前,对方抿紧了唇, 却是连连发问:“你今日带回府中来的是谁?为何连我也见不得?你今日又去见了谁?”

蔚岚含笑不语, 握住谢子臣的手,将他拉到桌边来。

谢子臣被她这么拉着, 心里的焦灼便少了许多, 也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事关蔚岚的事情, 他常常就会乱了分寸。而对方就这么轻轻浅浅笑着看着他, 翻开桌上的茶杯, 给他倒了茶,了然道:“子臣去后院了?”

谢子臣没有言语, 她一走,他便让人打听了她今日的行踪。蔚岚向来是个谨慎的, 根本也没人敢跟她太近, 也就是趁着白天里鱼龙混杂偶尔跟上,虽然不能明确知道去了哪里,但方向大致是有的。然而今日蔚岚却是十分谨慎,探子说她下朝之后就没了踪影,夜里却是带着一个人回的长信侯府。她对那个人严加看管,非亲信不能近身。

这明显是她查出了什么的,可她却告诉他,她什么都查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有些慌了,总想去确认一下院子里的是谁,结果蔚岚将那人看守得严严实实,他根本不能见到,便在屋里等着蔚岚。

蔚岚去得越久,他心里就越不安稳,如今她总算回来了,他也得确定一下她到底想做什么,明日才好做应对。

蔚岚不过十八岁,朝堂上的事情,自然是他要多做提点的。今日听她说什么都没查到,他本也恼怒,但想想她的年纪,他一颗大叔的心就淡定了。

还小,还得好好教。所以蔚岚如今不与他说清楚自己的动作,谢子臣不由得有些焦虑。

于是他坦然承认:“是,我听说你带了个人回来,你又同我说你什么都没查到,阿岚,你是在瞒着我。”

蔚岚心中嗤笑,他瞒着自己一个大秘密,却要她所有事情据实以告,买卖未免也做的太好了些。然而她面上保持不动,垂了眼眸:“我心中自有分寸,你明日看戏就好,不用担忧。”

“你……”谢子臣还想开口,对方就直接把他拉过来,抬头亲了上去。

她轻轻舔着他的舌尖,谢子臣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她已经很熟悉他的身体了,没一会儿谢子臣就低喘了起来。他用极大的意志力按住她的手,艰难道:“你别想蒙混过关去!”

“哦。”蔚岚点了点头,却是用舌尖包裹住他的耳垂,手继续□□着,哑着声道:“那我停下来?”

谢子臣停不下来了。

他闭上眼睛,轻轻喘息着,最后终于道:“去床上。”

蔚岚轻笑出声来,却没遂了他的愿。

一路从地上弄到床上,来来回回好几次,蔚岚弄得手酸,谢子臣则是累得不行,直接睡了过去。等他一觉醒过来,蔚岚已经穿戴好朝服,提前上朝去了。谢子臣躺在床上,知道今天必然是不好了。

可他不明白,不知道蔚岚到底要做什么,不清楚蔚岚到底为什么瞒着他。之前他以为蔚岚死了却看着她和桓衡活蹦乱跳的酸楚涌了上来,他心里不免清楚了几分。

这个人哪怕和你同床共枕,哪怕和你互许终生,但是她骨子里,始终没把他放在心上。

虽然他也并没有这么着急,也没有幻想着蔚岚从北方回来,和自己睡几次,多聊聊天,答应娶他,就会将他当做心里独一无二、绝对信任的存在,他自己也知道,蔚岚这个人的心,是要想办法,一点点谋划,然后慢慢拴回来的。可是真要面对这个事实,他心里不免又有几分难过。

洗漱后换了朝服,到达宫门口的时候,蔚岚早已经站定在那里。

谢子臣走到她身前,宫灯下,她如玉的肌肤被绯红色的官府映照着,显出几分红润来,谢子臣看着这个人的面容,就觉得又想娇宠,又有些无奈。

他和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计较什么呢?

谢大叔心里暗暗琢磨,一时也就不想再生气了,便同蔚岚道:“今日的事,你都谋划好了?”

“子臣放心,”蔚岚笑了笑:“不会出岔子的。”

谢子臣点点头,两人等着开朝。

开朝之后,按照惯例询问了一些日常事宜,而后皇帝便道:“沈尚书呢?”

——其实他已经沈秋和死了,蔚岚早将结果报给了皇帝。

然而皇帝问了,蔚岚不得不开口,出列跪倒在地道:“陛下,臣有本奏。”

“陛下,臣也有本要奏!”

与此同时,王曦出列,与蔚岚同时开口。

王曦的出现让所有人愣了愣,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除了蔚岚。

皇帝不由得也有些奇怪,便同王曦道:“王卿家先说吧。”

“陛下,”王曦跪得公正,满脸认真道:“王曦提请刑部审永昌侯军饷案!”

话一出口,举朝哗然。谢子臣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永昌侯的案子,是当年轰动朝廷的案子。

永昌侯当年蒙冤,他的儿子言澜被养母换出来,十五年后,言澜回来复仇,杀了江晓、楚臣、沈秋和,而后在刺杀张程的时候,被当年还是三皇子幕僚的他当场捉拿。

当年的谢子臣是苏城的人,于是他从言澜口中知道真相后,想尽一切办法抹杀了真相,言澜也被判处死刑,保住了张程等人,而后等苏城登基,他又借着这个案子,干翻了张程,张程的儿子张盛,也就是这样年纪轻轻继承了自己父亲的位置,成了兵部尚书,后来和当上皇妃的王婉晴搞在一起,还有个孩子,而他就是在不知晓两人关系的情况下,将那个孩子扶为了皇帝。

这样关键的人物,当初蔚岚和王曦在乘风阁喝酒的时候,他一眼就认了出来。当年他防着言澜,是因为他是苏城的人,如今他是太子的人,这一把刀,他自然不会不用。

于是他放任言澜杀人,然后将言澜转交给蔚岚,提点蔚岚证据后,等言澜杀了沈秋和,蔚岚再将他报上,也算大功一件。

可是上辈子,王曦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就提沈秋和的案子。

毕竟那时候,王曦早已经死了。

这始终是一个新的时空了,谢子臣叹了口气。心里已经有了思量。王曦从始至终没有沾过这个案子,如此隐秘的事情,王曦如何能参透?必然是蔚岚让他这样做的。

如果蔚岚知道了永昌侯的旧案,那昨夜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言澜。

谢子臣飞快思索着局势,听着王曦从他核对当年军饷签收文书发现端倪开始说起。按照规矩,军队向兵部提交军饷的预算,兵部审批交给户部,户部发钱,钱发到军队的时候,军队的负责人会有一个相当于签收证明的回函。当年处理永昌侯军饷一事的,便是沈秋和,但那封签收文书上永昌侯的名字,却似乎不是永昌侯亲笔所写。

从这里开始展开后,又陆续有几名官员出来,言及当年永昌侯案疑点重重,恳请重生永昌侯一案。

张程站在一旁,面上假作淡定,毕竟此刻并没有说出他的名字来,可手心早已是冷汗涔涔了。

他心里就是琢磨着,今日沈秋和为何还不来?等一会儿下朝,他须得去找他商量一下才是。

而皇帝和苏城听着王曦的话,心里却都不由得有了些疙瘩。

沈秋和昨日死了他们是知道的,王曦今日就提这件事,未免……太巧合了些。

他们父子都是多疑的人,从来不信巧合,心里不由得暗暗琢磨起来,皇帝听了王曦的陈述,点头道:“那就依你所说,就擢谢御史重申此案吧。”

如今所有疑难杂案,皇帝都是扔给谢子臣的。谢子臣自然不会推脱,低低应了一声是。而后便听皇帝问向蔚岚:“魏大人,你有什么要奏的?凶手找到了?”

“回避下,”蔚岚垂下眼眸,做好了承接怒火的准备,淡道:“臣办事不利,未能抓到凶手。而王大人方才参奏的户部尚书沈大人,已于昨日遇害了。”

“废物!”

皇帝捡起手边的镇纸就砸了过去,蔚岚微当场匍匐下去,避免镇纸砸到自己脸上,然而镇纸却还是落在她的背上,疼得她微微一颤。

谢子臣和苏城下意识都往前走了一步,却没能来得及拦住那镇纸,就看见镇纸的尖角砸到蔚岚身上,蔚岚匍匐在地,恭敬道:“是臣失职,望陛下责罚!”

谢子臣捏紧了笏板,看着跪着的蔚岚,一时心中波涛汹涌,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言澜她抓住了,王曦是她送出来的,她明明已经查到了,为什么还要说她没查到?甚至于她不但不打算把言澜交出来,她还打算重启永昌侯的案子!

“大理寺丞,大理寺正,户部尚书,好……好得很,”皇帝气得哆嗦起来,站起身来,指着蔚岚破口大骂:“说你是栋梁之才,还说你与谢御史是太学双璧,朕看你就是个欺世盗名之徒!连个案子都查不清楚,多少日子了?朕问你,难道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吗!”

蔚岚不言不语,依旧什么都不说。

皇帝拿着手边的折子就往她身上砸,狠狠发泄着怒火。

这怒火从她背叛朝廷离开南方时就积攒下来了,他把她当做利刃,她做了什么?为了个桓家小子就跑到北方去了,回来桓家小子还威胁他,逼着他让她当了刑部侍郎!

如今他终于找到一个发泄口,怎么会不用得淋漓尽致?

他把手边能砸的都砸过去了,蔚岚默默受着,谢子臣看不下去了,猛地挡在蔚岚身前,扬声道:“陛下,此处乃大殿,魏大人也是朝臣,陛下此举太过了!”

听着谢子臣的话,看着谢子臣挡在蔚岚身前,皇帝顿了顿动作,也觉得自己亲自动手,有些太过失态。

他缓了口气,扬声道:“不是朕过分,谢御史,你看看她干的都是什么事!户部尚书都能死于刺客剑下,朕如何能不怒?魏岚,”皇帝冷声道:“你配不上户部侍郎的位置,按照你的年纪,当个尚书郎已是不错了。便去当个六品尚书郎吧!”

“陛下!”谢子臣跪了下去,冷声道:“官员升迁,应有标准法度,魏世子原为上四品刑部侍郎,就因做错一件事,就直接贬为下六品尚书郎,陛下此举怕是不妥。查案不利,固然是魏大人的错,可此案复杂难判,换做他人亦不见得就做得更好,还望陛下看在魏大人功劳的面上,给她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降职容易升官难,两品的差距,有时候足够人爬一辈子。哪怕此刻心中愤怒蔚岚为保一个言澜简直是疯了,谢子臣却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蔚岚被贬的。

谢子臣带了头,其他与蔚岚交好的人纷纷出了声,都是世家嫡子,当爹的也不好就这么看着,满朝文武当场也就跪了大半。皇帝脸色不打好看,这时候苏城上前来,叹了口气道:“父皇,此案的确不大容易,魏大人毕竟年轻,与儿臣年纪相仿,一时没有办好也是可以理解的,父皇就算了吧?”

苏城开口,便是提醒皇帝,蔚岚也是他的伴读,看在他面子上算了。

他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他都开口了,皇帝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但他心里憋着火,怒道:“她就是被你们惯的!她蔚岚的本事朕不清楚?她就是不上心!今天不罚一罚她,她就不知道好歹!”

肯定了她的能力,蔚岚就知道,皇帝这是给了台阶了。

这个案子内中曲折,其实现在朝臣估计也都估量出来了,她就是三皇子的一个弃子,对待她这样的人做的太狠,大家不免心寒,皇帝本来也是不敢做得太过的。但是不罚她,皇帝心中又窝火,于是皇帝怒道:“你自己下去,领二十个板子!”

“陛下!”谢子臣霍然抬头,还要说什么,皇帝不由得对谢子臣如此维护蔚岚有些不满,愤怒道:“怎么,谢御史还觉得朕罚重了?!她在边关呆了那么多年的武将,二十个板子就熬不住?!”

“臣接旨。”

蔚岚见谢子臣还要开口,立刻叩首。

随后便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往外走去。谢子臣跪在地上,捏紧了笏板,旁边王曦不由得有些担忧道:“子臣?”

谢子臣回神,收敛了目光,僵硬着站起身来。

外面传来打板子的声音,皇帝懒洋洋道:“继续吧。”

谢子臣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就听着外面的声音,板子打在皮肉上,而那个人一声不吭。

一下,两下,三下。

他们都以为蔚岚是武将出身,该有多么健壮,其实他知道得清楚,她身形纤细瘦弱,你要是握住她的手,便会觉得,像个女人一样。如果没有她的战功,没有她的过去,你根本就不会觉得,这个人能熬过二十板。怕是一个巴掌,就能把这个人打碎了。

谢子臣站在大殿里,恨不得直接冲出去,自己替那个人熬这一顿打。毕竟他底子比她好多了,二十个板子,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可是是蔚岚……

谢子臣闭上眼睛,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而大殿之外,蔚岚趴在椅子上,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

庭杖都是直接在大殿外执行的,以示惩戒。蔚岚不是一次被庭杖过,这种不影响大局的事情,她一贯不在意。她如今满脑子想着的就是,皇帝将案子交给了谢子臣,谢子臣到底会不会用心查。如果谢子臣打算息事宁人不用心查,她就得想办法加把火。

庭杖最初是最疼的,那时候反差最大,最敏感,蔚岚觉得疼痛一下一下窜进脑子里,她死活保持着清醒,她怕要是被打昏死过去,在宫里叫了太医来上药,就什么都没完了。

所以她一遍遍提醒自己要清醒,不发出任何声音,以节省体力。

二十个板子打完,她听到收板子的声音,而这个时候也终于下朝了,蔚岚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只是反复提醒着自己,不能昏过去,一定要清醒。

然后她就觉得面前的光被挡住了,她艰难抬头,看见站在自己身前的谢子臣。他手里握着笏板,一身绯红色官袍在风中翻飞张扬。他看着身后血沁暗了官袍的蔚岚,好久后,终于沙哑开口:“为什么?”

为什么要保言澜?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他?

仿佛是回到了一年多前那个村子里,他以为她死了,拼了命去找她,结果却发现她活得好好的。

他以为他自己靠近了她,可是在她满身是血趴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原来什么都没变过。

他以为的靠近,他以为的喜欢,他以为的亲密,都只是他以为而已。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明明是活过了四十年的人,他竟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是像一个少年人一样委屈。

可他毕竟不是个少年人了,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将笏板放进自己的袖子里。

然后他蹲下来,小心翼翼将她打横抱在怀里。

他是跑着出来的,其他朝臣也陆续出来了,王曦见到蔚岚的模样,着急道:“子臣可要帮忙?先叫御医来……”

“我要林夏。”蔚岚果断开口。

她声音很小,仿佛是虚弱极了。谢子臣心里抽疼,朝着王曦摇了摇头道:“我带她回侯府。”

说完,他便抱着她转身,往宫门外走去。

蔚岚靠在谢子臣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他很温暖,她觉得有些冷,这么静静靠着,居然忍不住想更靠近他一点。

他的脚步很稳,手臂也很有力气,蔚岚忍不住抬眼看他,这才意识到,这个少年早已经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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