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陵+计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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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的功勋如何?封狼居胥, 观兵瀚海, 刈单于之旗,剿阏氏之首,探符离之窟,扫五王之庭, 获祭天金人, 刷四世之侵辱。

然而太子没儿子……接下来的事情一定是和惠帝的经历一样……大臣们可以随意废立天子。

刘彻痛心疾首的质问他:“你是真死了,还是被人害死的?”

刘弗陵沉默了很久,心里有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答案:“你们都是谁,为什么和我长得这么像?这里是地狱?”

四下里荒芜,贫瘠, 天色灰暗, 没有花草树木,凌乱破败。这昏昏暗暗的天色, 就像是赵婕妤被赐死那天的天色, 昏暗的天色带有一种冰冷的云层, 压的很低。混混沌沌的天色, 云层混杂污浊, 像是笔洗中涮过毛笔的水, 看不清在水中流动变化的是什么。

高祖修造的宫殿不太奢华,惠帝、文帝、景帝三位祖先都很简朴,给百姓减税再减税, 很少大动土木, 文帝和窦后耕织, 景帝虽然没有那么勤劳,但又一次想修造高台,一听造价等于几百户一年的生活所需,也就放弃了,来到这里时的落差都还能接受。

武帝把宫殿修的高大华丽,刘弗陵继承了,再和这里一对比就……就非常凄惨啊。

刘邦懒洋洋的挥挥手,示意儿孙去回答他。

他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一种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气质。

刘启叹了口气:“有说爹长得像儿子的么!这是高祖,这是文帝,听说你们给我上谥号说是景帝,这是你爹刘彻。”

刘弗陵表示难以置信。而且也不知道亲爹年轻时候长啥样……其他皇帝都知道爸爸长什么样子,只有他不太清楚,去掉胡须、皱纹和老年斑之后谁认得出来啊。

但取信于他并不难,有很多东西只有皇帝的墓里才有。譬如说金缕玉衣、礼器、还有陪葬的玺印。传国玉玺虽然只有一个,但那个皇帝都刻了少则十几个,多则几十个的印章,用在不同的地方。登基之前刻有名字的印章,封王之后刻的印章,称帝之后额外刻的‘天子之宝’。

这几匣子印玺摆在眼前,刘弗陵仔细看了看,又仔细看清楚那乱糟糟堆积起来的、疑似垃圾山的东西其实不是垃圾,其中很多东西都很眼熟。都是宫中之物。

“弗陵失礼,列祖列宗在上。”

他忽然想问问,我每年祭祖,奉上祭品,想请列祖列宗在天上保佑我,原来你们没有能力啊。我还祭祀了母亲,她也没收到啊。算了这话说出来太伤人了。

越狱计划暂时搁浅,刘彻把全部的热情抽离出来,开始思考和探讨谁会继位。

他板着脸,严厉的质问:“你生不出孩子来,为什么不过继一个儿子?自己选的总好过让大臣来选,他们只会选能捏在掌心的人。”

刘弗陵提起这个话题也很崩溃:“我死的时候才二十一岁!又是猝死,我哪知道自己会死!陛下您在29岁才得了戾太子!”

你也没过继儿子啊。

被人选上去的文帝刘恒微微不舒服。

刘彻无法反驳这个年龄问题,虽然当年急的五内俱焚:“朕一直在努力!你做了什么?霍光不让你纳妃,他能控制朝政,还能控制后宫?你是傀儡吗?”

刘弗陵气急了,他受了不少委屈,虽然不指望父亲和祖先为自己做主,但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数落我啊:“他们给我选的皇后是上官氏!”

“上官桀的女儿?他的辅命大臣,怎么了?”

“刘旦(燕王)与其勾结,燕王先散布谣言,说我不是陛下的亲生子,被霍光打压。上官桀诬陷霍光谋反。”

刘彻脸色大变,满心的仇恨怒火:“刘旦想篡权?”

诬陷皇帝的儿子不是亲生的这种事……他怎么敢给他爹脑袋上扣这样的污名!宫禁森严,除了朕之外,后妃见不到有生育能力的男人!

“上官桀满门抄斩,霍光要保住他外孙女的后位。”刘弗陵冷笑:“他命令宫中女人穿上特制的裤子,解好半天也解不开。”但是金日磾的两个儿子都很不错,呵呵。

刘邦硬是被逗笑了:“哈哈哈哈哈”一个辅命大臣,朝中重臣,发明了女人的裤子,真好笑。

他们现在穿的裤子都是肥肥大大的,后裆缝合,前裆并不缝合(请脑补没有拉链的牛仔裤),裤腰两端有长长的系带,穿上之后抓着系带把开叉的部分重叠,系紧,两片布重叠的部分能有十几厘米,什么都掉不出来。这种裤子在走路、骑马的时候不会有什么不雅,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但霍光改良后的裤子,特别不方便。

刘恒想了一会,也吭哧吭哧的笑了起来。

刘彻:“……”他还能说什么?本想说你可以用刀和剪子,忽然想起来,为了临幸一个女人大动干戈,对圣名不好。当年陈阿娇也逼得朕去宫外觅食。

转移话题:“刘胥还好么?”力扛鼎,空手搏熊彘猛兽,当初因为太不靠谱没立为太子,如果是他继位,将来到了地下,倒是一员猛将。

“觊觎帝位,使女巫诅咒。”刘弗陵心累的叹了口气:“我没杀他。”

刘彻痛苦啊,痛彻心扉。

刘邦在旁边冷嘲热讽:“你看朕怎么说的?你就是死晚了。弗陵啊,你也太挑剔了,上官桀谋反,但你让皇后生个孩子也行啊。谁生不是生,多生几个,挑好的立为太子,都一样。”

刘弗陵涨红了脸,吭哧吭哧的说:“我尽力了。”每个月都试,尽力却没有成功。不知道是我不行,还是皇后不行……

刘邦看向刘彻:“行了,别怪孩子,你当年也尽力了。”

你们这群废物。劳资活得长,生得多,皇后还没出事。看看你们,死得早的,生不出来的,平白无故弄死皇后的,啧,一代不如一代。

刘彻觉得祖宗现在有点恶意的针对自己,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现在也没心思处理祖宗的小脾气。坐在地上思考谁会继位,朕的汉朝将来会如何。

他一想到自己费尽周折,稳固的皇权,强势的军队,很有可能覆灭,就觉得很痛苦。

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秦始皇家,那些沉默的兵马俑排排站立。不知道嬴政得知秦朝灭亡是什么心情,应该很痛苦吧。

刘弗陵觉得很茫然。他和父亲虽然常常见面,可是每次见到陛下,都是在极深邃的宫殿中,在威严肃穆的侍从之后,无论是躺着还是坐着,武帝从来没有放松过,总是绷紧的状态。他紧张,他身边的人比他还紧张。现在看起来真陌生。

刘盈在旁边对他招招手:“别想这些事了,你猜我是谁。”

刘弗陵看他那张脸,一看就是自己亲戚,气质也很温和,更何况旁边的人都介绍过了:“您是惠帝?”

其他人都看向刘盈,刘邦都震惊了:“你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是扶苏他推过来打探新来的皇帝是什么情况,刘盈笑道:“随便走走。”

刘彻虽然和吕后还没发生过正面冲突,但他很不喜欢这位高皇后,不论是生前读家史,还是死后在试图抓住卫子夫的时候,都不喜欢她。把儿子扒拉到身后去,低声告诫:“他们母子和高祖不合,叛逃出去了。”

刘弗陵更加好奇,对刘盈作揖,眨眨眼。

刘盈指了指自己的房舍:“我住在哪里,你可以来拜会。地府很无聊,多走动可以打发时间。”

刘弗陵微微点头,刘盈很快就离开了。

有心问问自己的母亲何在,又有些不敢问,试探道:“瞧见惠帝祖先,我忽然想起来,前后两位少帝不在这里么?”

“不在,没当权没治国的不算皇帝。”刘邦冷笑一声:“阎君倒是很公正。”

阎君对我们这种能力和命数异于常人的大丈夫有偏见。不,他没有偏见,他太清醒太公正了,不敬畏帝王,也不吃我们祭祀的贿赂,只是压制我们。

又去拜见了祖母、曾祖母、高祖母。去祖母那儿旁敲侧击问自己的母亲怎么不在这里,他没见过有智慧的女人,就觉得女人都比较愚蠢木讷——霍光替他把美貌有智慧的女人过滤掉了。

薄姬沉稳冷静,窦太后对朝政和皇权了解和掌握的非常透彻,王娡善于审时度势仔细观察,三个女人是真不知道赵婕妤的下落,但是觉得不对劲。

哄走了刘弗陵,把刘彻抓过来一问。

薄姬怒道:“你怎么能这样!”

窦漪房既惊又恐:“你,彻儿,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王娡心中一凛,想起韩嫣找回了自己在进宫之前生的女儿,心说我杀韩嫣果然不冤,他的确是离间我们母子关系。

刘彻还觉得自己挺无辜的:“馆陶公主养了面首,平阳姐姐改嫁给卫青之前就垂青于他,我死的时候赵婕妤还很年轻,倘若她效法秦朝的赵姬,让弗陵怎么办?”为了江山永固,死一个后妃算什么呢?大臣都不知道杀了多少。

三位皇后却觉得心寒,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起来这么阳光的大孙子,居然能对妃妾做出这种事。王娡还是难以置信:“赵姬做了什么令你怀疑的事么?”

刘彻说:“朕怀疑她唆使江充挑动起巫蛊之乱,谋害太子。”

窦漪房更老成持重,自己死前就觉得这孙子不靠谱:“有真凭实据么?”

“没有。但是,若不是与后妃勾结,江充为什么要谋害太子?他和太子无冤无仇。”

“现在所有人都死了,你问过刘据么?”

“哎?”

“你又是什么都不问,在哪里胡乱猜忌!为天子心怀天下,你怎么能这样多疑!你父亲就因为多疑,枉杀了周亚夫,你这样多疑,杀了多少国之栋梁!”

“就是啊。”

刘彻不想惹她生气,也不想被冤枉:“国之栋梁俯拾皆是……”

所有的文臣武将都想为朕效命,都想当官。

他得到朝臣得到的太容易,就不觉得需要珍惜。

三位皇后气的不搭理他了。

刘弗陵悄悄跑到刘盈那儿去,和他见了面,又被引荐了后院正在研发机关的扶苏公子。三人稍微聊了几句,就觉得脾气契合,相谈甚欢,从诸子百家谈论到治国方略,又探讨到父母问题。

“阿娘希望我当太子,她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刘弗陵摇摇头,流露出与年少天子截然不动的沉静:“窦太后跟我说,我娘没来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太后都来了这里,只有李太后和我母亲没来。。。她一定很伤心。你们瞧我这皇帝当的,处处收人掣肘,空有雄心大志,没能施展抱负。倒不如大哥当皇帝,他少年时开始监国,宽厚和蔼,我还记得,大哥笑起来很爽朗。和宫中所有人都不同。”

这皇帝当的,也不必藩王尊贵多少,还死了母亲,娶了不喜欢的妻子,被逼着守贞,死的还早。

刘盈感慨颇多,给他讲了卫子夫在地府等了几年,最后和刘彻小小的吵了一架,被儿子带走的事。

刘弗陵听的捂住脸,偷偷拭泪:“母子团圆,可喜可贺。呜……”

扶苏静静的看着小哭包和另一个小哭包抱在一起哭成一团。他想起自己的亲娘改嫁的很幸福,每年能来看望自己,虽然也为他们悲伤,但没法感同身受。也不劝人别哭,为了这种事值得哭,就坐在旁边静默无颜的注视他们。

刘弗陵擦了擦眼泪:“扶苏公子,让你见笑了。”

“我以前也哭过。”扶苏撒了个谎安慰他:“为人子女的为父母哭泣合情合理。即便是尧舜、老庄那样的圣人也不能避免。”

……

没过多久,就知道是谁成了新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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