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人&笨蛋&打输(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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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子嫂低声道:“他也做过土匪……”
管平波点头:“我知道。前日演的戏你看了吗?”
麻子嫂道:“看了。”
管平波笑道:“田威也挺可怜的,对吧。”
麻子嫂眼圈一红,嗯了一声。
管平波叹道:“戏里说明白了,杀他是因为他做了恶,不是见土匪就杀。即便杀他,也不是砍头。张金培是不是土匪不要紧,你告诉我,他有没有跟田威一样强抢民女、祸害百姓。我可是知道有些土匪,没事进到百姓家中,见什么抢什么的,连棉衣都不放过的。”
麻子嫂道:“他老婆才病死,他哪里敢抢别的女人。他老婆活着的时候泼的很,我们村的女人,就属她最能打。”
管平波:“……”论娶个悍妇的好处……
麻子嫂又弱弱的道:“他和田威都很好的……放给我们交租子的钱都不要利钱的……”麻子嫂其实不大懂什么土匪不土匪,她的世界很小,她只知道去年底没有田威的帮手,无法续租的他们恐怕早已饿死。姚麻子答应姚青山去抓田威,村里人都朝他家吐口水,骂他们忘恩负义。可是家里已经断了炊,邻居家也借不到粮,不接受姚青山的粮食,她们依旧要饿死。麻子嫂眼泪扑扑的落,到了老虎营,能吃饱饭的时候,就会时不时的想,麻子的死,是不是报应?老天的惩罚,还会降临在她们母女身上么?可他们不这么做,又能如何呢?
管平波递了块帕子给麻子嫂,平静的道:“张金培想替田威报仇,所以混进来刺杀我。”
麻子嫂脸色发白,想起方才说的话,忍不住轻轻颤抖。
管平波安抚道:“没事,他又打不过我,倒是叫营里的兄弟们一顿好打。我之前不知道他的身份,把他关在牢里。既然你们认识,就去看看他吧。”
麻子嫂方才记得呼吸,不知所措的道:“我……去看他什么……你要杀他么?”
管平波摇头:“不杀他。这事你不用管,有李玉娇处理。你们是同乡,可以去看看他。你不愿意去也行。”说毕,就把麻子嫂打发走了。
麻子嫂走出办公室,站在院里天人交战。原来这两日营里吵吵嚷嚷的说营长被刺杀的事,竟是张金培干的。麻子嫂心里把张金培恨了个死,倘或管平波死了,她一个带着俩拖油瓶的寡妇,如何活的下去?可是又有些难过,张金培和田威最好,田威,对他们家着实是有恩的。想了许久,回头望了望办公室,透过敞开的大门,能看见管平波趴在桌上写写画画的身影。心里盘算了一回,觉得管平波素来对女眷和气,去看张金培,她应该不会生气吧?
良久,才下定决心。先回到自己房中,从箱子里捡出两块最小的麦芽糖,又想了想,换成了大些的,再摸出两颗红枣,揣到袖里,往牢房里去。
张金培已经被关进普通的单间,见了麻子嫂,愣了好半天:“你怎么在这?”
麻子嫂道:“麻子临死前,把我们娘三个卖给营长了。”说着露出手腕上的银镯子道,“营长说营里暂时没有铜钱,这个就算卖身钱。”又低声抱怨道,“你怎么朝营长下手,她若死了,一营里的人都要饿死,你作孽呢!”
张金培呸了一声道:“有奶便是娘的狗娘们!我可是听说了,田威就是你男人抓的!没有他抓住了田威,我犯得着混进来杀人?”
麻子嫂无话可说,默默垂泪。
张金培见人哭了,不好同个女人计较,没好气的道:“你来做什么?”
麻子嫂慌乱的从袖中掏出糖和红枣,道:“给你吃。”
张金培看着手中的东西,好半晌才道:“你哪里得的?”
麻子嫂道:“陆知事给孩子的,不舍得吃,就攒下了。”
张金培干涩的问:“你是来给我送行么?”
麻子嫂茫然道:“你要走么?为什么要走啊?老虎营多好!天天能吃饱饭,还有肉吃。我们现在就在忙冬天的被褥和棉衣。雪雁说了,每个人都有棉衣呢!是真棉花,不是麻絮。雪雁是营长的丫头,她说的话肯定是真的。”
张金培:“……”
麻子嫂又劝道:“你去给营长磕个头,叫她饶过你,留下吧。老虎营难进,你出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张金培无语,姚麻子个倒霉催的,一脸麻子娶不到好老婆,愣是讨了个蠢娘们。这是他想留就能留的么?他现在要不要去死还不知道好么!
沉默中,夹道外传来一阵铁链响,随即整齐的脚步声从外而来。不多时,一脸严肃的李玉娇带着两个手执竹板的精壮汉子,喝道:“张金培!”
张金培抬头看着李玉娇。
李玉娇道:“你冒充葫芦寨的人混进老虎营,又以下犯上,违背军令。稽查队议定,打你六十军棍,你服不服?”
张金培愣愣的道:“然后呢?”
李玉娇忍气道:“嫌少再给你加二十!”
张金培道:“真不杀我?”
李玉娇更气了,咬牙切齿的道:“你以为我们不想杀了你?”
张金培呆了,被人拽出去绑在长条凳上都无知无觉,直到军棍落下,发出啪的一声响。有些痛,但没有想象中的痛。
六十下很快打完,李玉娇见张金培还神智清明,恨得抬脚要踹,旁边两个忙拉住,一个道:“李队长你冷静!别犯纪律!”另一个人也劝道:“为着他不值当!罚他写检讨就好!不写完不许吃饱饭,他不识字的人,磨他个把月不是小意思,何必动粗!”
李玉娇夺过军棍,往张金培身上一砸,大踏步的走了。走到门外,气不过,用巴州话大骂:“营长你个大笨蛋!”
“骂的好!”路过的谭元洲木着脸下了个评论,“营长就是大笨蛋。”
李玉娇委屈的眼泪直打转儿:“谭大哥……”
谭元洲笑着拍拍李玉娇的头,道:“可她要不是笨蛋,我们干嘛跟着她呢?去吧,别怂,去她办公室当着面骂。”
李玉娇被气乐了:“你干嘛不去骂啊?”
谭元洲道:“我怕被她打……”
“啊,对,她一般不打女人。”李玉娇撸起袖子,“你等着,我喊上元宵杨欣一起,今天不骂的她求饶,我就不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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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打输
管平波被李玉娇几个泼货轮番骂的面无人色,便是把那“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的道理,颠来覆去的讲,也难以说服。巴州悍妇的传统,讲不过又打不过的时候,直接胡搅蛮缠。
看着跟她撒娇耍赖的元宵,管平波又一阵头疼。如今营内人数渐多,光靠鼓与号已不能满足于指挥。大军团作战,笛号、喇叭、哱罗、铜锣、羯鼓、摔钹、炮号、缸号为声,各类旗帜为目,以达到明确指挥的目的。以戚继光的《练兵实纪》为例,一个标准的车营满编是3119人,其中旗鼓就有268人。现在的元宵与阿颜朵显然都很不够看。且冷兵器时代打仗时常需要长途行军、野营。营中混杂女兵,姑且不论体能引发的问题,光因性侵害就十分难避免。即便在后世,女兵也多从事医疗、通讯等技术行业,而很少作为步兵存在。只有极少数的特种部队中混杂着少量的女兵。
管平波当然不会搞性别歧视,然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有体能彪悍的妹纸,不妨效仿后世,搞女子特种部队。但正常情况下,她还是愿意资源更优化。李玉娇与杨欣做稽查没问题,元宵与阿颜朵是必得调出来了。只暂时想不好是放入后勤的哪个岗位。
相比之下,李玉娇就稳重的多。待元宵闹过了之后,一板一眼的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们来同营长说话,可不单是为了使性子。日后营长出入,须得带上护卫方好。便是在营内行走,也不可落单。何况你曾说过,军营上下尊卑有序。尊卑不只职称,该有的礼仪不可省俭。营长没有官威,懂道理的人自是敬你,不懂道理的人难免轻视。到头来又要罚又要教,岂不是平添烦恼?再则营长为女子,本就容易被人看轻。新来的人我们要教,但营长也别拖后腿。往日人少事多,腾不出人手。现物资没那般紧迫,亲卫就该备齐才是。原议定各级军官与战兵每月一考,眼看考较的日子临近,索性趁势甄选出忠心又武艺好的,直接补入亲卫队。才成个模样。”
听得此言,管平波点头道:“你想得周到。一应规矩,总得立起来。日后不独我有亲卫,各级军官按等级也都得有。人的确不大够使,还得对外招聘。故我不欲多追究张金培。此地民风彪悍,招兵比在巴州容易,然世间之事,没有只好不歹的。既彪悍,难免犯点事。无重大罪责者,只得既往不咎。你们须明白,对土匪,一则剿,二则抚,恩威并施,方能彻底消灭。黑与白之间,更多的是混沌不清的灰。善待好人,惩治坏人,谁都能做。能管理不好不坏的庸碌大众,才是本事。我们一同从巴州来,时日不长,经历却多。你们的后辈源源不断的来,对你们的要求,也就只能水涨船高。有些事,是很憋屈、是很难以忍受,可老话说的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万事顺遂不过是句祝福罢了,谁当真谁傻。”
顿了顿,管平波又道:“我不恼张金培么?当然是恼的。可到了我的份上,已不能用自己的喜恶情绪来处事。好用的人要用,不好用的人捏着鼻子也得用。等你们管的人多了便知道,根本没有那么多合心意的人。只好看其长处,忽略其短处。不然怎么办呢?”点了点元宵的额头,“你习武不认真,我也没想过丢下你。”又指杨欣,“现在还搞不清楚自己想干什么,我也只能费劲精力的引导。”最后看向李玉娇,无奈一笑,“你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爆了。你能改了最好,实在改不了,我不也只能忍着你们三个在我办公室大呼小叫,耽误我干活么?”
一言说的三个女孩子都低头不语。管平波笑笑:“近卫队的事你们找谭元洲商议,我且要忙,你们先出去吧。”
元宵拍手道:“谭百总可放心了,这两日他一直不高兴呢。”
管平波撇嘴:“所以挑唆着你们三个来闹我。”
元宵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忙掩饰道:“没有,是我们自己来的。”
管平波哼了一声,继续埋头苦干。李玉娇拉了拉两个姐妹,悄悄退出了办公室。管平波直写的天色发沉,才揉揉手腕,出门活动筋骨。老虎营人员渐多,又过了初期最艰难的时刻,战兵营所需要的劳作时间大大缩短,腾出了一个时辰的专职学习时间。二百多个人按进度粗劣的分作两个班,各占了半边武场,陆观颐轮番授课。后勤部的人有条不紊的劳作着,他们上课时间是上午,与战兵营错开,方能保证学习工作两不耽误。
巡视一圈,战兵营刚好下课。明日休沐,此时便算解散,可自由活动,只不许出营。众人脸上都洋溢着笑。离吃饭约莫还有一刻钟的功夫,战兵们三三两两的排队上厕所或原地闲话。军中不禁烟叶,专在下风口指定了一处作为抽烟用。一大群人挤在那处借火点烟,好不热闹。
谭元洲没和其它人一样急忙忙的散开,他立在原地,闭眼回忆了下陆观颐讲的内容。过上一遍,方睁开眼。扫过武场,发现管平波立在不远处发呆,走到近前道:“才有人来报,欲送往巴州的木材已集齐了不少,都堆在云寨城外的河滩上,不日发出。又有巴州送了许多物资来,暂安顿在云寨,明天使人力运入盐井。依我之见,盐井始终不便,是时候考虑搬回云寨了。”
管平波道:“陆知事与我商议过了,夏收过后就搬吧。百户所刚好空着,我们占了现成的地,不用重新修营地,省好多功夫。正好巴州的人来,送完东西,叫他们顺带把波浪瓦带出去。把百户所的屋瓦渐渐换了,到时我们搬家也便利些。”
谭元洲想了想道:“有件事早想同你说,一直没空,刚才想起来。我觉得如今我们后勤人员增多,很不必战兵再下地劳作。战兵终究是打仗的,都种地叫什么事呢?”
“所以我缩短了战兵劳作的时间呀。”管平波笑道,“除了大型战役,不管什么时候,战兵都不能只做战兵。固然调配得当,供养一部分人安心作战不是问题。但你想过没有,战兵是要退役的。种地或旁的劳作,不独是缓解后勤压力,还有学习先进的种植、百工技术。将来,这群人退役,聪明些的能做行政官员,带领乡亲们发家致富。便是笨些,也可以好生养活自己。生命是无价的,凭哪个朝廷、匪寨,其实都出不起买命钱,我们也不例外。没有人愿意打仗,没有人愿意去送死。所以我们在军饷与荣誉之外,还得尽可能的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让他们贱卖的命,显得值钱那么一点点。”
说道此处,管平波不由一阵叹息。一将功成万骨枯。即便她不生野心,老虎营的人也可能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在乱世中失去一切。但既入了老虎营,既做了她的兵,她就得有感激之情,而不能理所应当的觉得那一碗饱饭那些铜钱,就能买一条鲜活的生命。爱兵如子,爱民如子,是帝王必须具备的心胸。因为帝王的伟业得由万千人的血汗成就。占尽了便宜的帝王,若不能让手下跟着喝汤,那便离亡国不远了。双赢是刚需。有时候想想,果真是大奸若忠,经典中的煌煌大道,背后隐藏的是普通人读不懂的私心与残酷。但若真能做到,终究是能惠及大多数人的,也不能说尽是心黑手狠脸皮厚吧。
聊完正事,管平波突然狠狠踩了谭元洲一脚:“报被唠叨一下午的仇!”
谭元洲收回脚,猛的出招!管平波不妨,登时被扫落在地。翻身而起,一个摆拳过去,谭元洲用手臂挡住的同时,屈膝冲腿攻向管平波的腹部。
管平波侧后一步躲过,起右腿横踢,却被谭元洲抄抱小腿,抓握住了她的脚跟。管平波一惊,拔腿已是来不及!谭元洲左脚后撤,借着管平波向前的冲力,往后拧拉,划了个弧线,漂亮的将管平波摔倒在地,右脚利落的踩在了她的小腹上。
管平波动弹不得,毛都炸了!谭元洲那王八蛋,什么时候把她教的的“涮腿踹腹”练的如此熟练了?左脚踝被他提着,小腹被他踩着,完全无力反抗。
武场内的人反应过来,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往日被管平波虐过的人尤其喊的卖力。韦高义更是大笑着道:“哈哈哈,终于有人能打赢师父了!谭大哥威武!”
潘志文举起拳头道:“附议!”
石茂勋怪叫着道:“谭百总别藏私,教我!教我!”
谭元洲原有些得意,见管平波沉着脸,顿时心虚,忙把人放开,伸手扶起,问道:“可是前日的腰伤未愈?是我趁人之危,对不住了。”
谭元洲约一米八三的身高,乃窦向东亲挑选养育的打手,其天赋自不消说。以前打不过管平波,纯属武学衰落已久,不曾有效训练,才叫管平波钻了空子。从去岁跟着窦宏朗南下,管平波就一直指导他,次后更是倾囊相授。他本就条件好,又练的努力,打过管平波是早晚的事。何况他此回算半偷袭,加之管平波的确腰伤在身,多少影响发挥。但此为开端,定能越发熟练。武学一道,一力降十会,不得不服。
管平波郁闷的站起来,十分不爽的又踩了谭元洲一脚。谭元洲不敢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又陪笑讨好的道:“待你腰好了,咱们再比一场。”
管平波看谭元洲小心翼翼,反倒笑了:“你这么大个,打不过我才丢人。”
谭元洲觑着管平波的神情,拿不准她是喜怒不形于色,还是真没恼。
一阵叮当的敲击声响起,阿颜朵又站在瞭望台上扯着嗓子喊吃饭。管平波笑推了谭元洲一把,又踹了看热闹的韦高义一脚道:“愣着作甚?吃饭去!”
韦高义大大咧咧的勾住谭元洲的肩,羡慕的道:“好百总,快与我们说说,怎么打赢的?待我们学会了,也去试上一试!”
谭元洲没回话,他看着管平波远去的背影,脸黑似锅底,心里抓狂的想:我怎么就那么手贱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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