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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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东侯笑着阻止了巡抚的行动,在大明总公司这个体制下,朱家当然不用说是最大的股东,皇帝就是董事长,而爵位则相当于拥有大明公司的股权,是股东。而无论是内阁的阁老,还是地方上的官员,他们都是给这些股东打工的,在镇东侯面前这些文官是没有坐下说话的资格的,除非镇东侯赐给他们座:“封建王权,奴隶主,高级奴隶和奴隶,很高兴虽然过了这么多年,我始终知道,不推翻这个中国就不会有前途,无论谁当皇帝都一样。”

“侯爷,下官这就出去宣布您大驾光临,”巡抚腰弯得像个大虾米,不过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山东缙绅、父老,盼侯爷犹如孝子之望慈母啊。”

“我看不必了,”镇东侯这次根本来不及带人来,在他最新的计划里山东是不可以落入闯王掌握的,否则他的新军就会失去退路:“我没有带几个兵来,还是不要大张旗鼓,我打算在遇到闯贼时再现身。”镇东侯露出一个年轻人式的笑容:“这才是本侯的风格。”

“侯爷,就是因为您老人家没带兵来,所以非如此不可啊。”凤阳巡抚急忙劝说起来,之前中都留守部队已经逃散泰半,听说重开大都督府后,倒是有些人迟疑观望起来,而镇东侯前来山东的消息确实如同一针兴奋剂,让士气本来已经低迷到极点的中都留守部队没有继续逃亡,而是留下来等待进一步的消息。

巡抚诉说难处的时候,镇东侯一直面露微笑,不过心里却是烦躁,因为情况比他设想的还要糟糕,不过既然如此镇东侯更不能立刻现身——在新军几近覆灭的今天,纵横不败的战绩是镇东侯目前最重要的筹码,泰山、细柳两营的残兵正在向中都靠拢,但即使加上他们,镇东侯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击溃李自成的大军。

让李自成以为自己还没有抵达,这样他行军会急躁,军心会浮动。过早现身只会让敌人更加谨慎,若是李自成坚壁不出,镇东侯的地位、威名也不允许他坐视不理而只能主动出击。如果再有什么意外的话,镇东侯的不败的神话一旦褪色,他就会遇到更大的难题。

巡抚絮絮叨叨地劝说镇东侯出面安抚人心时,门外有人报告说江北军的使者前来中都,询问镇东侯是否抵达,若是还没有的话,使者就要北上寻找。

听说是新任提督江北军务总兵官的心腹使者后,镇东侯立刻让巡抚把人带来密室,确认对方的身份后,镇东侯向这个使者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并打算交代他严守秘密。

不想镇东侯还来不及交代这句话,使者就一个猛扑,四肢着地趴在黄石脚前,脸几乎要碰到镇东侯的靴面:“侯爷在上,小人江北提督郁董,提二十万江北健儿前来为侯爷效力。”

第十三节 投效

事情起源于不久前郁董和他师爷的一番谈话,早在两人逃回南京的路上,郁董就开始考虑如果镇东侯亲自出马对付许平,他到底应该如何应对。

而郁董的结论是静观待变,他进一步更新了以前对镇东侯和许平的看法:“毫无疑问许平就是孙猴子,黄侯就是他师傅,可是我们不知道的是,这许平到底是带上紧箍咒之前的孙猴子还是之后的。”

李自成进攻山东的消息让江北军纷纷南逃,郁董在赶会驻地的时候遇上了朝廷的天使,向着天使叩头表达完对天子恩典地无限忠诚后,郁董立刻也开始着手准备逃亡扬州。

“扬州,古之广陵,似铁雄关……”亲兵们收拾郁董的行装时,他本人也没有闲着喝茶,而是和手下一起动手给东西打包,忙的满头大汗的同时,郁董还对师爷普及军事历史知识:“……近如宋时,蒙元已克临安多时,扬州守军仍能靠这座雄城坚持抵抗,最后还是中了蒙元的调虎离山计扬州才宣告失守,李闯他再厉害还能厉害过蒙古大军?我们再熊难道还能熊过宋亡后的扬州残兵?”郁董认为以手下的万余儿郎,在扬州坚守个一年半载毫无问题:“李闯还急着要回北方,我们背后还有二十万江北健儿,必能转危为安。”

“东家,李闯固然是未必如席卷南北的蒙元,不过我们江北军……”

师爷才开了个口,郁董就毫无愧色地立刻打断了他:“好吧,我承认我们比不上扬州的三千宋军,我就是这么一说,师爷你就那么一听好了,不过我们背后不是还有二十万江北军嘛。”

“东家,不是我泼您冷水……”

“好吧,”郁董正把以前的官印、刚刚拿到的提督大印,以及其他各种朝廷的印信一起扔到床上,然后匆匆打包收起来:“我这句话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我知道他们是不会发一兵来救的。不过扬州这样易守难攻的天下雄城,不要说利用四周山川,就是把四门都堵上我也能撑个几个月了。”

“可是东家的功劳呢?”吴维问道:“东家难道不想更上一层楼么?”

“更上到哪里去?”郁董截口问道:“遇到许平还不到两年,我就从一个副将——要知道当时别说整个河南,就是开封城里都是总兵满街走,副将不如狗。先是被河南巡抚大人器重升总兵,粮饷足额;然后是被归德府知府任大人倚为擎天柱石,兵员、粮饷一概不予过问,甚至我不用去要就巴巴送到我的营中……”至今归德知府任伯统仍然下落不明,没有听说许平把他杀了,但也没有释放此人,想起任知府的恩义,郁董暂停忙碌,双手合式祈祷道:“菩萨保佑,任大人善有善报,若是能平安脱险,我郁董一定在扬州重修庙宇,再塑金身!”说完以后,郁董立刻低头继续打点行装,嘴里也继续说个不休:“到了江北,虽然一开始不顺,但现在已经是天子亲命的江北提督,手握雄兵数万,执掌二十万大军。真是啊,想想看,从遇到许平到今天,才不过两年啊。”

发完这句感慨后,郁董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向吴维,对他的师爷正色说道:“吴先生,世上苦,人间苦,苦不知足啊。我郁董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足矣,足矣了,不枉平生了啊。”

在郁董长篇大论的时候,吴维一直没有出声打断他,现在见郁董总算停下来了,就简短地吐出了三个字:“武经略。”

“唔,”郁董下意识地伸出手,捻着自己的胸前的几根黑须,转头对还在忙叨着的亲兵们喝道:“你们先出去吧。”

等周围人都走了以后,郁董指着帐内一张椅子:“先生坐下说话吧。”

吴维踱着方步走到椅子前,一撩文士长袍就坐了下去。

“先生,我的想法是,若是其他江北军都逃过长江去,那么南京必定倾力支援还坚守在扬州的我,”郁董不等吴维张口,就急忙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以今日的情形看来,他们逃走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我打算这便修书给南京史大人,誓与扬州共存亡!”

在江北呆着的这些时日里,郁董已经把该打探的东西都打探清楚:“每岁南京要运银饷五百万两给京师,辎重更是不计其数,史大人看到我一片孤忠,必定会全力助我守城的,反正漕运已经断了,这些东西给不了京师当然会给我了。”郁董的手臂在空中挥舞了一下,铿锵有力地说道:“当今之世,不需要做得有多么好,只要不想其他人那么烂就足够脱颖而出了。”

“东家说得不错,比如东家这次做得就比镇东侯的新军还好,他们全军覆灭了,东家安全回来了;新军一个县城都没有收复,东家好歹还收复了一个;这就是东家升官的道理。”吴维慢悠悠地问道:“东家难道不知道黄侯要去山东和闯营一战么?”

“我已经说过了啊,”郁董显得有些不解,之前在逃亡路上他记得已经和师爷讨论过这个问题:“看清孙猴子脑袋上到底有没有带着紧箍咒前,我们可不能傻傻地去当东海龙王。”

“东家,黄侯是来山东和李闯一战,不是和许平一战啊。”吴维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郁董知道这个师爷一贯喜欢这般说话,他先是皱眉沉思,接着站起身来在营帐里走上几圈,猛地一抬头,眼中射出两道锋芒直刺在师爷脸上:“先生可有把握?”

“老朽若是全无把握,又怎么敢和东家说这番话呢。”吴维脸上全是高深莫测的笑容,一副“任你风吹浪打、我自稳坐钓鱼台”的神态,语气也还保持着刚才的那种波澜不惊,几次宦海沉浮,吴维对大明官府、人间冷暖算是看得通透了:“自古干弱枝强,祸患之道,闯营现在就是这样,许平、孙可望已经结成了巩固的同盟,他们二人的实力加起来比李闯和其他贼首的总和还要大上许多。李闯身边也不是没有人的,比如那个牛金星就不是易与之辈,若是我和牛金星易地而处的话,现在恐怕早就急得食不下咽,寝不安枕了,所以这次李闯如此惶惶然来攻山东,我料定是事出有因。”

“你是说,李闯和许平主从不和?”

“十有八九!只不过大家都被李闯的气势吓到了,不急深思就急忙逃窜,”吴维冷笑一声:“之前李闯在河南有累卵之危,他们尚能甘苦与共,可今日新军土崩瓦解,闯营心腹之患已去。这个时候他们要是不各有算盘,那就是傻子了。”吴维追问道:“难道东家觉得李闯、许平他们都是傻子么?”

“当然不是。”郁董在营帐中又连续转了几个圈,若是李自成、许平不和,倒是一个浑水摸鱼的机会,不过便是遇到李自成一个,郁董自问也不是对手,更不用说河南与山东近在咫尺,若是许平真来了,那也是转眼就到。

郁董的这些担忧后并没能难倒胸有成竹的吴维,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完全没把这些放在心上:“李闯自有黄侯去对付,便是遇到黄侯,我猜李闯也不愿意召许平相助,不然闯贼上下就会觉得凡事都靠许平,李闯怎么会如此自损威信呢?若是他能独自击败黄侯,岂不是立刻就把许平之前的风头都压过去了么?再说,便是李闯招呼许平相助,若我是许平也定然不去,此番进攻山东,主力是李闯的老营,许平去了也不过是给李闯做嫁衣裳,白白损失兵力却无所得,有这份精力还不如好好经营他在河南的地盘,或是攻取湖广。李闯胜了黄侯许平未必喜悦,若是李闯败了,那对他更是有利,简直就是李密之于翟让了。”

“李密之于翟让?”郁董微微点头:“先生这个比方很好,说不定闯营就是另一个瓦岗寨,嗯,他们的地盘也差不多啊。”

“此番黄侯前来,东家以为他和李闯胜负如何?”

“李闯哪里是黄侯的对手?”郁董脱口而出,但随即略一思索,又摇头道:“黄侯固然武功盖世,但现在手下缺兵少将,李闯又是挟大胜之余威,恐怕……我不敢说没有万一之事。”

“正是如此,世上之事,贵雪中送炭,不贵锦上添花。东家此番襄助黄侯,必能深得其心,东家,世上有几个人能有机会施恩与黄侯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说到此处郁董已经极为心动,只是一想到自己手下的实力,郁董又开始打退堂鼓:“先生,不是我不想去助黄侯,但是就凭我手下这点力量,实在是有心无力啊。除非……”郁董沉吟道:“除非二十万江北军真肯听我节制,一同北上,不过我可没有这份能耐。”

“东家也未必没有,只需……”吴维话说到一半就又打住了,见营中无人师爷还如此谨慎,郁董就一个箭步窜到吴维身边,俯身凑到吴维嘴边,听他在自己耳边低声叙述一番。

“不可!不可!”郁董耐心把吴维的话全部听完后,跳将起来:“这是自取灭亡之道。”

“只要黄侯真的来了,有黄侯这棵大树,东家又怕什么呢?”吴维认定镇东侯一定会来,镇东侯以威望震慑天下,他如果说了要来结果不来,那会对他的名声极其有害:“万一、万一,黄侯真的不来,东家也是为国无暇谋身,朝廷是不会怪罪的。”

郁董仍是犹豫不决,吴维见状又继续劝说道:“黄侯已经是半百之人,东家还是壮年,假以时日,莫说是武经略,便是大都督也未可知啊。”

“然后和黄侯一样被朝廷猜忌?”郁董反问道:“我可没有黄侯那样的名望。”

“黄侯被猜忌就是因为他的名望太好了,和所有人的关系都好,这才是被猜忌之道,东家难道看不见杨嗣昌、温体仁?要是一个臣子仇敌满天下,皇上就会对他大为倚重,要是东家又有仇敌无数,又有兵权在握,皇上怎么会为难东家呢?”

郁董轻轻嗯了一声,还是没有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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