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1 / 2)
“薛郎!”殷辞正色劝道,“昔日汉高祖数次被围山穷水尽也能东山再起,成大事该舍就舍!咱们追随薛郎心甘情愿,在主公危急之时以身报效不过分内之事,绝无怨言!”
……就在这时,薛崇训忽然抬头向东南方看了过去,众将见状也纷纷回头。只见远处的上坡上出现了一排抗旗的人马,远远的只能看见人影看不仔细,所以大家都意外地瞅着没有说话……很奇怪,背后哪里来的军队?如果吐蕃兵这种时候出现在背后,那也不用突围了,全部人都铁板钉钉死定了;如果是唐军,哪里来的唐军?如果从陇右各镇临时聚集点人马顶什么用?
“大唐的骑兵!”这时忽然一个人高喊道。一声喊仿佛是提醒了众人,薛崇训身边又有人说道:“确实是唐军,看那旗帜,吐蕃兵不用那种旗帜。”太远了看不清字,但形状还是能看个大概的。
话音刚落,只见那远处的山野上出现了更多的人马,没过一会儿就漫山遍野地涌进视线中。
待前头的那些人马靠得近些了,战场上的人们总算看见了那闪闪发光的明光甲,还有各式唐制兵刃在空中舞动。神策军将士顿时欢呼如雷,大喊道:“大唐的援兵来了!”
潮水缓缓靠近,距离一里多地的时候前锋就发动了冲击,无数的铁骑挥舞着兵器在草地上飞奔。围困神策军的吐蕃兵还没接敌,军心就仿佛在转瞬之间崩溃。援兵冲锋至战场便疯狂地砍杀,吐蕃军败绩立现,如蚁群一样向北逃窜。
神策军东南面的吐蕃军败退,很快援兵就接应到过来了。这时只见旌旗飞扬中一员陌生的儒将策马出列,大喊道:“河西节度使杜暹率军来援!”
薛崇训等人也迎了过去,他又喜又意外地问道:“杜使君是如何到此的……还带来这么些人。”
只见那杜暹三十多岁的年纪,须发飘逸,面白而方正,使得他身作盔甲也有一股子儒雅之气。他见到正中说话的薛崇训便抱拳道:“在下月前从安西都护府调任河西节度使,奉命聚拢河西等地兵力到鄯州集结,正走在半道上就闻讯晋王为防止犬戎和吐谷浑结盟亲率一万余骑出关,又得到军令尽快赶到陇右增援,遂奉命前往。我思量之下王爷兵少恐有闪失,便把辎重弃在沿途州郡中,轻骑驰援,就算如此也花了六七日,来迟了请王爷治罪!”
“没迟,来得实在是恰到好处!”薛崇训哈哈大笑,“不过也真是太恰到好处,稍稍来迟咱们就玩完了。”
杜暹忙执礼道:“汗颜之至。”
薛崇训眺望着密密麻麻的人马问道:“带来了多少援兵?”
“约三万骑,因为有些步军缺马,为了加速赶路就留在后面了,又从鄯州的行军参赞王少伯那里授权得到了陇右骑兵数千,遂一并带来了。”
薛崇训道:“北边又来了大批敌军,刚才我身陷重围也没机会派人去探明人数,交给你了。”
杜暹忙应道,“王爷放心,新来的敌兵交给咱们就成。”
薛崇训点点头喊道:“传令,神策军撤退休整,此役兵权授河西节度使杜暹全权负责。”
“得令!”
交接了兵权薛崇训便完全不管其他事,他实在是支撑不住了,特别是此时忽然松了一口气,就像憋着一口气的气球破了一般,就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身上挂的这身盔甲有那么重,就算骑在马上也仿佛要把人压得喘不过气儿来了一样。
……
杜暹虽然得到指挥战役的兵权,但他这回是刚刚和薛崇训接触,以前都只是耳闻,因此杜暹也不敢放开手脚蛮干。反正救驾有功已经到手一个大功劳,他也犯不着冒险,当下便和部将制定了安全退出吐谷浑地区的计划,与吐蕃军对峙到下午便护送着疲不成军的神策军余部向东撤退。
唐军一门心思要跑,东面就是他们的要塞,吐蕃兵也没有办法,两军慢慢拉开了距离,一场大战逐渐拉下了帷幕。
墀德祖赞聚拢中军来到南边时,仗都打完了人也跑了,他的心情可想而知。此役吐蕃军受伤和阵亡的高达数万人马,王帐还被烧了;战略上与吐谷浑人结盟的算盘落空;时间上由于蹉跎拖延使得唐军陆续集结备战完毕,吐蕃人先手失去,后面面对的军力将大大增加……
末氏部的主将来到中军请罪,正遇到墀德祖赞恼怒之时,胜败兵家常事就算败了一场他也不会那么暴跳如雷,让他无法接受的是王帐被烧神职人员被屠杀和一些重要的图腾等物毁于一旦,这简直是奇耻大辱!甚至他本人不是趁乱跑得及时,恐怕性命都难保。
墀德祖赞指着请罪的将领怒道:“你们几万人围攻薛崇训一千多人,打了半天竟然没灭掉,你怎么说?”
那将领忙道:“我军后方还有近万唐军从后侧夹击,本打算拖住他们,待大汗的大军一到一网打尽,哪想得从唐境又奔来了几万人……”
墀德祖赞声色俱厉道:“我没问你交代南边的一万人和后来赶来的几万援兵,我问的是薛崇训袭营的那两千骑,你们几万人围攻为什么灭不掉?”
这时末氏首领出来帮腔道:“大汗息怒,从禀报的情况来看,南营主帅不知唐朝有援兵赶来,他们的目标是抓住战机将神策军一万骑全部拖住,以期达到全歼的战果;如果以重兵奋力围剿薛崇训二千骑,必然影响合围神策军主力的效果。”
“正是这样,兄长一言言中要害,我当时和部将就是这样商量的!”
墀德祖赞大怒,喝道:“作战不力竟然推卸罪责,来人拉出去砍了以儆效尤!”
末氏首领听罢也愤愤然,说道:“前日郎护法不仅亵渎神灵,而且谗言淫|乐致使我王帐疏于防范,酿成失营之祸,万死之罪大汗竟然只罚一百头羊;现在我弟在战场浴血奋战,因无法预料的变故失了战机,却要治死罪。这是公平么?大汗应赏罚分明!”
郎氏一听冷冷道:“你是在质疑大汗,还是有二心?”
“奸佞小人!”末氏怒目而视争锋相对。
“住口!”墀德祖赞怒喝了一声,指着下面的末氏南营主帅道,“你们以为我是戏言?砍了!”
第七十五章 末氏
“奸臣误国!”末氏的将领们在帐篷里愤愤地骂了一句。今天在赞普面前部落首领的亲弟弟被当众斩首,被末氏部族视为极不公正的待遇,大伙的情绪自然不好。当然郎氏看来这事儿倒是公平得很。
末氏首领抬起手来示意众人安静,自己却不说话闭目养神仿佛在想着什么。起先在赞普那里他当面骂郎氏“奸佞小人”的时候挺痛快,现在在自己人面前反倒很沉得住气的样子。众人都把目光聚在他的身上,对他很是崇敬。他们的这个首领确非常人,通晓汉语、吐蕃语、鲜卑语及西域的两种语言,还经常读汉人的书,知识渊博被视为智者。
末氏叹了一口气,只觉得现在死气沉沉的,耳边再没有以往那动听的神圣颂歌了(随军的巫师被乱军杀了个精光),他感觉有些沉闷。过得片刻,末氏才开口说道:“郎氏的老首领过世之后,继任者就是一小人,除了在赞普面前阿谀奉承什么都不会,大家眼睛明亮都看得见,也不用再多说。”
他顿了顿又严肃道:“但是目前我们不应再和郎氏争锋相对,一切等班师之后再从长计议。”
一个部将说道:“头人真是心胸宽广之人,就怕那郎氏没事儿就挑衅。”
末氏沉吟道:“凡是能忍让的地方便尽量忍让着,大敌当前如果不能同心协力对谁都没好处。咱们吐蕃大军虽然人多势众,但要自知弱点。那么多部落聚集在一起听从赞普的号令,那是因为我们常常出兵能获得丰厚的战利品和土地扩张,一旦停止下来不能获得更多的好处,就会因为各种不公导致内乱。瞧现在不就是这样,表面上看咱们和郎氏是因为私人恩怨而不和,实际上是因吃了败仗人马物什损失导致的分裂……”
众人瞪圆了眼睛半懂不懂地看着他,就跟看菩萨一样,偶尔点点头但并不表示听懂了。
末氏又道:“吐蕃面临危局,维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击败唐军,夺取黄河流域西海之地的肥美牧场,抢夺吐谷浑人的牛羊财产,然后趁机袭扰劫掠唐朝富庶的陇右平原。只有这样看到了巨大的好处,吐蕃才能重新壮大!”
“头……头人,这两年的唐军如狼似虎挺难对付……”将领们被末氏的高谈阔论震慑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末氏摇摇头道:“天时地利人和,此战虽败,我们并未伤筋动骨,细观失利的缘故不难发现,唐军走的是险着只是运气好胜了而已。就算抛开运气之说,还有一个原因,他们凭借了东面的要塞工事。比如第一次遭遇战唐军便大败而奔,很快就逃回工事里去了,如果不是在唐境附近,这么一路追杀下去,他们非得十亡八九不可;又说最后一场险些全歼神策军的事,突然援兵到来,如果不是在唐境附近,援兵怎么能那么快赶到?
因此不难看出,此役如果远离唐境,结果绝对不可能是这样!唐军都被全歼几次了!故我主张的策略是诱敌深入,让唐军离开陇右边境,如此一来他们不仅毫无屏障,更加长了粮草补给线。一旦他们作战不利,非得重创!
唐朝号称疆域万里人口亿兆,但边境线也长,且国内百姓多以农耕为主,要征召形成具有战斗力的军队耗时很长。只要歼灭了陇右出来的这股兵马,起码几年之内他们在咱们东线的武力大减,陇右平原甚至以东的地区只能任我军劫掠鱼肉,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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