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1 / 2)
默啜抬起手制止众人的议论,回头打量着站在中间的唐使。唐使何煦进来一直都是说的汉语,正好默啜和他的不少大臣都懂汉话,便不知道何煦懂不懂突厥语。默啜便道:“大家要沉住气,不要给点好处就忘乎所以,让唐朝人笑话。此前张仁愿承诺了我们那么多好处,结果呢?”
“可汗英明!”
默啜用汉语对何煦说道:“你说的话是晋王的意思?他说话算话?”
何煦掏出一封信来:“晋王亲自盖印的书信,我只是转述他的话。至于晋王说话能不能算数……”显然这个问题是不言而喻的,太平公主和他的儿子专权,不仅唐朝国内人人皆知,周边这些汗国也关心超级大国的政治,大多也是清楚的。不过现在中国的国号依然是唐,何煦不能明说这个问题,便借口道,“晋王是得到了朝廷允许的,可汗尽可放心。我中国崇尚忠信礼仪,绝不会轻易失信于他人,两邦既要签订国书,可汗还有什么疑虑呢?”
默啜沉吟了片刻,说道:“金山公主不能嫁到草原上来,得另外选个公主嫁过来,咱们结成亲戚才便于言和相好。”
何煦忙道:“和亲大事,非我等可以答应的,可汗应修国书到长安,请陛下及朝臣定论。”
默啜笑道:“让晋王给口话就行了,他这点事都做不了主,谁信呢?”
何煦道:“我出发之时,晋王未提及和亲之事,请可汗另派使节至唐商议。”
默啜回顾左右,嘲弄唐使道:“这人过来和我谈条件,什么都做不了主,我和他谈什么?你下去侯着,待会给你消息。”
何煦只得执礼告退,有突厥官吏带着他出帐安顿。
默啜转头看向儿子杨我支:“这事儿如果可靠,得要你过去和他们谈。”
“儿臣觉得唐人要议和多半是诚意的。”杨我支一面思索一面分析道,“近两年唐朝在河陇地区与吐蕃至少有两次大战,每次动用兵力不下十万,民夫不计其数;在西域也有几次大小用兵;洛阳起兵一次,用兵数万;听说在西南和南诏也有过战争,具体情况不明。又加上太平公主生活极其奢|靡,宫廷中五日一大宴三日一小宴,还大兴土木修建华清宫。儿臣无从知晓长安朝廷内部的帐目,但估计他们是入不敷出了,又不敢对士族加税激起反抗,恐怕无力再对我突厥汗国发动大战。如果坐视我国袭扰西北或河北地区,太平党的脸面无存……以此看来,至少近一两年他们是诚意要和的。”
默啜点点头道:“五年五十亿,每季给付?咱们眼前只能拿到两亿五千万钱。你去再和他们谈谈条件,争取第一回就交付半年或一年的东西,咱们有了这批支援,一等到秋天就先去把铁勒诸部给灭了!”
杨我支道:“儿臣定然竭尽所能。”
默啜又道:“要粮食和盔甲,咱们要打铁勒最需要这两样东西!”
外交的事儿又交给了杨我支,这个人通晓唐朝,是不二的人选。默啜同时给予唐使承诺:只要议和成功,得到第一批好处后就返回草原遣散军队,放弃对唐朝边境各地的威胁。
……
薛崇训显然是早就打定主意要议和,战役刚一结束就先派出使者过去找默啜谈判,然后才带领军队去西城修整。
他也没办法,张说想尽办法才调动了三万军队及一批军械粮草北上,别说兵不够,就是这安北镇所在的几万人继续打下去军需消耗也是个大问题。此时大唐的实力不是不强,关键是周围有很多地方需要布防和备战,运输和战争准备所消耗的国力也比游牧民族大得多。
但他认为唐朝真要进入战争状态,战争潜力还很大,能量完全没有挖掘出来。不过他不敢对国内施压,会影响统治的稳定。毕竟这时候的外部压力并不大,没有哪股势力能达到威胁帝国存亡的地步,不要命地发动战争根本没必要。
薛崇训的军队进入西城的时候,只见有好几处城墙都塌了,城池附近有许多尸体,军民正忙着挖坑和搬运尸|首,一片悲惨的景象。
张五郎等大将见此情形,或许想起薛崇训还要送物资给突厥人的事儿,几个人便唉声叹气很失落的样子。
骑在马上的薛崇训便回头问道:“叹什么气?”
大家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张五郎便答道:“没什么,只是见西城伤亡很大感到痛心。”
薛崇训道:“河套地区本就是水草肥美之地,游牧民族都想要的地方,现在这里却驻扎着我们的部队,在各朝各代比起来算好的了……有些朝代丧权失地,屠|杀辄以百万千万计,人就是这样的有啥办法?世上没有太多完美尽如人意的事。”
“薛郎所言极是。”张五郎道,“等休养一些时候缓过气儿来,咱们还会找突厥人还回来的吧?”
“嗯。”薛崇训淡淡地说道,“天下哪有白给便宜?”
众将闻罢脸色稍好。
军队旗帜鲜明队列整齐,以此进入城门后,薛崇训发现城中虽然看起来破坏严重狼藉不堪,但是稍稍留心会发现军民都没有闲逛的,全部都在做事,有的挖坑有的抬人有的清理道路,还有人在修墙巩固城防。真是井然有序啊,如果不是有人告诉人们各自该干什么,不得慌慌张张乱作一团?
过得一会儿,只见一队人马从废墟中走了过来,前头的人都穿长袍,红的青的白的都有,看来是文官。他们来到薛崇训的仪仗前便下马拱手见礼,喊着拜见晋王。
薛崇训也停了下来,说道:“你们在万难之中守住了西城,不仅有军功,更保护了西城数万军民的身家性命,功劳甚大,吾心甚慰。稍后我定问清事情来龙去脉,将你们各自的事迹书写成表上奏朝廷,按律论功封赏。”
“我等尽份内之责,不敢邀功。”大伙口上谦虚地说着,不过心里应该会很乐呵,事迹直接报到御前和政事堂,铁定是要升官发财的。
这时一个穿红袍的老头说道:“我是长史,战时军政之令虽以长史名义发的,但我实在不敢受头功,否则心有不安。此事功劳最大者,当属李公子,我想西城的诸公对此是有共识的。”
长史口中的李公子应该就是薛崇训听说的那个太宗的曾孙李适之吧?薛崇训心里这么想,当下便问道:“李公子何在?”
过得一会就见一个身穿白毡的翩翩少年郎从后面走上来,刚刚执礼,忽然就闻得王昌龄正色道:“面见晋王,竟携带兵器!”
薛崇训听罢看了一眼少年郎的腰间果然佩戴着一柄长剑。
这时长史帮腔道:“李公子乃宗室,此时又在大道之旁佩剑有何不可?”
薛崇训忙找台阶下,一副大度的样子:“何须计较小节?”
李适之受了薛崇训的幕僚呼喝,却表现得非常谦逊,一点争锋相对的意思都没有,干脆地解下佩剑双手递给旁路的飞虎团侍卫,“面见表兄,本该执礼恭敬才对,是我一时疏忽了,请表兄责罚。”
薛崇训心头一算,李适之是太宗的曾孙,自己的母亲是太宗的孙女,他和李适之倒真算得上是表兄弟。
他便笑道:“不错,不错,果然是高祖血脉。我返京后在陛下面前说说你的事儿,到时候让你在京里谋个差事,也省得亲戚疏远了。”
李适之忙拜道:“多谢表兄提拔。”
“走。”薛崇训轻轻踢了一下马腹,带着一大群人继续往北而去,越过了西城的一帮官吏,他脸上的笑意很快就消失。
第四十七章 望乡
薛崇训问了西城的官吏张仁愿在哪里死的,官吏们便把他带到了西门谯楼上。这里现在很安静,楼中没什么人,只有城墙上还站着几个当值的戍卒。
一个文官说道:“当天晚上张总管就在这里面,我在楼下的衙门里当夜值,听到了一阵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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