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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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文炳摇头苦笑,说道:“余辟疆此谓江宁名流,乃余心源之子,又在江宁都察院任职事官,他都如此见识,江宁满城士子狂热如斯,赵先生以为淮东能如此看待松山大捷?如今只能指望李兵部在辽西能抵挡住压力,守住松山城到明年春后辽东湾解冻,便是真正的大捷!”

听孙文炳这么说,赵舒翰看向曾铭新。

曾铭新老脸悲凉的摇了摇头,已经不是悲观,而是绝望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只要李兵部能认清形势,坚守松山待到明年春后,国公爷为何还如此悲望?”赵舒翰焦急问道。

曾铭新挥手让随扈都到外面都守着,才说道:“君明臣贤,才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的美谈,如今第一个想打的就是宫里那位,李卓又如何‘君命不授’?李卓孤柱难支大厦将倾!”

要说对蓟北军的影响力,长期任监军使又兼军领司使的郝宗成并不在李卓之下——以崇观帝的狐疑性子,又怎么可能放手让李卓独掌蓟北军?李卓都不能独立掌握蓟北军,又谈什么“君命不授”?

“张协、陈信伯等公,小心筹谋社稷,应不是轻言冒进之辈;郝宗成也非冒进之人啊!”赵舒翰说道。

“有一种人,败则胆怯如鼠、胜而轻狂愚蠢如猪,没有自知之明,更无知敌之明,”曾铭新说道,“舒翰,你觉得能将社稷江山寄望在这样的人身上吗?”

曾铭新以国公世爵冷眼看了大越朝一个多甲子,官场上有什么龌龊事他看不透?

赵舒翰听曾铭新竟也如此悲观,顿觉浑身冰凉!

此刻,外间又哗然声响,孙文炳走过去将门窗稍打开些,听见余辟疆在外间慷慨议论国事:“此际,朝廷当令大同守军不惜一切代价拖住燕西之敌;令登州水师学淮东侵袭之术,奔袭辽东,直捣敌后;再命副帅率驻守临渝之精锐,与进占松山的李兵部合兵,对虏兵王廷辽阳,予以致命——或围而不攻,待燕西虏兵回援,以逸待劳而溃击之——大越中兴之治,即日可期!”堂下叫好声连连,直夸余辟疆说兵如神,当为副帅之选。

“副帅?”孙文炳与曾铭新面面相觑,想不到余辟疆等人心里已经有找人替代李卓的念头。这瞬时,酒阁子内外,冷热如此的鲜明!

****************

冷夜长街,杨朴率随扈拥着马车而行,赵勤民陪同顾悟尘坐在宽敞奢华的车厢里,帘子掀开一角,让马车角挑着的马灯透光进来。

“辽西形势不明,淮东欲讨海陵知府一职,会不会太急切了些?”赵勤民轻声问道。

赵勤民此时所说的便是林缚写信与顾悟尘商议谋海陵知府位子的事情。

顾悟尘陷入沉默之中,他流放边地十载,对燕东诸胡了解颇深,但要说虏王以松山城为饵,他还是很不确定。

松山之于辽阳,便如临渝之于燕京。若说大越朝要诱敌深入,谁敢拿临渝险地做诱饵?

要是松山大捷的战果最终保住了,这一役打得东虏元气大伤,北线就将缓过劲来,朝廷就能够从北线抽调大量精锐南下。

林缚此时还拿津海粮道强讨海陵知府之职,等北线缓过劲来,朝廷怕是会第一个来削淮东的兵权?那时就弄巧成拙了!

在赵勤民看来,形势未明,淮东不应该没止境的试探朝廷的底限。

赵勤民见顾悟尘长久不语,知道他心里也是矛盾,便说道:“要不我到崇州走一趟?”

“也好!”顾悟尘委实难以决定,心想让赵勤民走一趟,能劝林缚暂时放弃谋海陵知府的心思最好;林缚年纪还轻,有封侯拜相的机会,不应该急于一时。

第21章 断粮

朔风劲吹,赵勤民掀开车帘子,雪花直往车厢里灌,刮到脸上生疼。

大堤那头有一群人走来,衣裳褴褛,在风雪交加的大堤上,就像一群乞丐。捍海堤这时候自然不会有大群乞丐出现,赵勤民只当是修堤的苦工,不在意的将车帘子阖上,心里想着怕是到夜里才能赶到盐渎县见到林缚,盘算用怎样的说辞,才能劝说林缚放弃焦急取海陵知府官位的心思。

“赵先生在车里?”

马车又沿堤内道前进了一阵,给人挡下来,赵勤民听着有人站在大堤大声问,他听着声音有些熟悉,掀开车帘子里探头看去。

那一群乞丐的人群里,为首的不是别人,却是淮东军司工辎营指挥使孙敬堂。

看他此时的样子,怎么也无法将他跟手握数万辎兵的大人物联系在一起。

“啊,原来是敬堂,我还以为是谁呢,”赵勤民诧异的问道,“你怎么这般样子?”

孙敬堂看了看自己,棉袍子从泥地里滚过似的,乌漆抹黑,腰间系了草绳,头发也散发,跟乞丐似的,笑着回赵勤民:“跌了一跤,滚下大堤,弄得一身泥水,赶着过来见赵先生你,没来得及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衫,让赵先生看了笑话了!”

孙敬堂是河帮出身,自幼习武,孔武健壮,身边又有侍卫相随,大堤顶上的道路虽然还不能算平整,但也有三步多宽,孙敬堂竟然从堤上跌倒,可见他有多不小心……

赵勤民也不再细问,看着孙敬堂从堤上半走半滑的下来,也忙下马车,问道:“制置使可在盐渎县里!”

“真是不巧,崇州派人报信来,大人已动身去山阳。我派人去追了,也不晓得能不能追上,”孙敬堂说道,“怕赵先生走冤枉路,我先赶过来。要不先在延清休息一夜?明早应该能知道确切的消息。”

这么大的风雪,除了扬子江、淮水这样的大河没有结冰外,淮东境内中小河流大多结了冰,行不了船,传信都是靠快马。也幸亏沿着捍海堤先修了一条大道,能从鹤城直接北行,不然要走更多的冤枉路。

“那就在延清歇一夜吧,”赵勤民也是客随主便,这时候追赶去山阳县,太辛苦,他坐在车厢里,也觉得腿脚冷僵,辛苦得很,又问孙敬堂,“大雪天气,这造堤事怎么没有停下?大冷天,土都冰实了,眼睛看着都觉得辛苦,这大堤上辎兵与力工会不会有怨言?”

“还行,倒也没有大碍!”孙敬堂轻描淡写的说道。

实际情况却非如此,崇州今年是少有的大寒。这样的风雪天气,他这副经年苦熬的身体都觉得辛苦,才不小心失足跌下大堤。

北线危急,谁晓得什么时候突然间就大厦倾坍。捍海堤早一日修成,数万辎兵就能早一刻脱身——眼下的局势,什么都不好说,再辛苦,也要想尽办法能提前准备好一切。

对于普通将卒来说,只要官员、将领都能同甘共苦,只要物资供应能够保证,能吃饱饭,能穿上足够的御寒衣物,辛苦一些,倒也没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泥土冻实了,冬季的干草也多,烧热水浇透,取土也方便。再说崇州再寒,也要比北方好许多,只要御寒衣物穿足,食物充足,不会出现大规模的冻伤。

也不单是这边辛苦,淮东诸人,有几人在这时候能歇下的?还不都是在跟老天爷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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