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姑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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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情仿佛还清楚地发生在昨天,眼前陆舜华咬着帕子眼泪汪汪送他出征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可是江淮知道,她早不在了。

她死了,死无全尸,衣物算作活人,一抔黄土埋了一生。

疾风刮过,叶子簌簌作响。

他站直了身体,最后看一眼墓碑,沉声道:“六六,生辰快乐。”

墓碑冰冰冷冷的,不似姑娘的笑脸。

江淮苦笑,负手摇头。风停叶落,天地间寂静地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如今二十八岁。

他真惨,答应过她长命百岁,离百岁竟然还有整整七十多年。

七十多年漫长无望的余生啊,像永远过不完。

“总会过完的。”江淮低声喃喃,“你要等我。”

淡红光芒洒落,给他镀了一层明晖,朝服套在身上有些大了,衬的他身姿更加挺拔也更加落寞,他往来时的路大步走了段,身影很快消失在白鹭山坟前。

那座坟安静地立在那儿,微风吹得小草向一边倒去,如同八年来每次见到的那样,日复一日,经年不变。

江淮下山后没有立即回将军府,拐了个身去到山下不远处的如意铺。

上京的人大多都认识他,就算不认识也认得他那身朝服,看他的眼神探究又好奇,三分敬畏七分佩服,在沿街卖花儿的小姑娘见了他,红着脸用帕子遮了唇鼻偷偷地笑。

这些江淮统统视而不见,买了份如意糕,付钱后拎在手上往回走。如意糕泛着香甜的气味,粉粉糯糯煞是好看,是上京里有名的吃食,姑娘家都很喜爱。

他冷着脸往将军府走去,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偏就是这副不近人情,冷到了骨子里的模样更加夺人心魂。

提着糕点都像提着佩剑。

没见过宸音郡主的人心里都在想那个姑娘到底是个怎样的天仙似的人物,能让百炼钢都化成绕指柔。

真是好奇极了冷漠戾气的将军柔情万千时,眉眼是不是也漾着比平安河还温柔的春水。

如意铺离将军府有些距离,江淮走到半路,途经一家客栈时出了点事。

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经过的这家客栈老板娘叫做王二娘,是个泼辣美人,经商手段很高,但为人脾气不是很好,江淮路过的时候,正好听到她扯着嗓子讲话。

“哎呀,姑娘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泼你水的!”

“这儿人少我根本没看清,真是对不住!要不我给你擦擦!”

江淮侧目,发现王二娘说话的对象是一个背对着长街的女人,那女人一身黑色斗篷从头包到脚,脸上还戴着块纱,王二娘对她说话说个不停,她只是摇头。

他看了穿斗篷的女人两眼,心底飞快蹿过一丝奇怪的感觉,心头针刺般痛了一下,让他险些弯下腰来,他品味着那丝异样,但仔细想想又捕捉不出什么名堂,只觉得莫名其妙。

手里的如意糕还散发香气,提醒他今天是什么日子。他要赶回去将它送给自己的妻子,而不是在这里看两个女人说话,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江淮转身往前走,因为心里有事脚步很急,王二娘还在后面喊着什么,声音尖细,道歉的话听起来和骂人似的。

大概真的是受不了王二娘的嗓音,斗篷姑娘皱起秀气的眉,轻声说了句:“没事。”

那两个字轻飘飘地落到江淮耳中,他听见了,却没放在心上。

他想着的念着的,还是要将手里的如意糕送去江家祠堂。

身后,穿斗篷的姑娘还在和王二娘说着话,距离太远,声音也就没再传到江淮耳里。

王二娘觉得自己今天很倒霉。

她真不是故意的,今早她难得想偷个懒,喝令自己的死鬼丈夫起来开门,自己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刚端着水走出门,人还没清醒过来,眯着眼伸手将手里水盆一倾,一盆洗脸水哗啦啦泼出去。

水在地上溅起珠子,大珠小珠落到姑娘的脚边。

王二娘被吓了一跳,她瞄一眼,是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姑娘,脸蛋儿蒙了张白纱,看不着面目。

奇奇怪怪。

心里这么想着,可她脸上不能表现出来,王二娘端出一张迎客的笑脸,抱着盆子凑上前去一通道歉,又问:“姑娘来住店?”

斗篷姑娘摇摇头,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抬头瞧着“吉祥客栈”的匾额,轻声说:“这儿以前……不是回春堂吗?”

“回春堂?那个老郎中开的药馆?”王二娘皱着眉头,“唉早没了呀,这都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什么时候没的?”

王二娘回想了下,说道:“约莫五六年前吧。”

斗篷姑娘又问:“怎么没的?”

王二娘看出这姑娘不像是来住店的,语气就算不上好,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那姓张的老郎中死了,回春堂这块地被他的赌鬼儿子便宜卖给我,就这么没的。”

斗篷姑娘没再问了。

王二娘懒得理她,余光看了她几眼,她还是抬着头动也不动,她啐了口,心里骂道莫名其妙,转身进了客栈。

转身前斗篷姑娘还默默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淡淡微光落下,偏就半点没沾到她身上,她一身黑衣静静立在无人的长街,乍看之下竟有些森森冷意,像个从坟里爬出来的鬼。

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外袍,默默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条路王二娘认得,她偏头想了想,似乎是恭谦王旧府。

这姑娘,真的好奇怪。

日照西斜,走了不知多久,斗篷姑娘终于走到了恭谦王府门口。

王府门口很冷清,莫说管家,就是平时气派威严的大门竟都生了锈,那两座石狮子磨得眼睛都快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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