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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这么吧,肝脏的手术,你和许主任以后也别碰了。哪怕肝癌患者五年的生存率不高,甚至从发现到死亡,很多患者也就是一年半年的生存期,那也不能下不了台、肝昏迷的。”

“老陈,那例手术是意外。咱们上班三十来年了,谁敢保证自己就没有遇到过意外的事儿。”卞主任是真急了。

“我是从患者的生命安全考虑。你要是有不同的意见,你就找舒院长说去,你到省厅告我也可以。”陈文强的口气很不善。

陈文强的脾气不怎么好,外科这些主任们在年轻的时候基本都领教过的。如今这样子是官升脾气涨了?适逢创伤外科挨批评的风头浪尖,卞主任为自己的冒失感到后悔了。好好地干嘛跟着老许刺激陈文强啊。

许主任和卞主任的猥琐做派,让陈文强很不满也很烦躁,同时也令他失去耐心,令他不想学舒院长的那套工作方式了,什么平易近人的工作作风、什么要保持有商有量的工作态度!

“你你要是有不同的意见,你就找舒院长说去,你到省厅告我也可以。”

陈文强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立即翻到他的工作笔记本需要的那一页,按照原先想好的、公布了新的值班小组组合方案和轮值次序。

新的八个值班组合公布了,与原来的大同小异,仍然是以临床医疗技术为中心的人员配置。众人对这个运行一年多的方案,接受起来没有任何障碍。

“各科住院总一会儿把这个新的排班表抄回去。进修大夫和实习学生仍跟着原来的带教老师一起值班,没特殊变化的话,今晚就按照这个开始执行。”

原该今晚上夜班的与值班表上是一样的,所以无论是哪科的主任,都没有任何意见。

陈文强的心情反映到他的态度上,他板着脸说:“我就强调一点儿:保证医疗安全!其它一切照旧。散会。”

这说散会的态度撵人的意思太明显了。

自觉没趣的许主任和卞主任率先离开了。小陈抄下最新的值班组合次序表后,跟陈文强和梁主任等人打个招呼才离开。向主任和王主任却在等骨科的住院总小张抄值班表期间,与梁主任、石主任等说笑了一会儿,然后三个人一起离开了。

陈文强仍旧气哼哼地不开脸。因为在他的心里,他是真把李敏这个学生看做和自己闺女一样的晚辈。所以他才有这些日子的愧疚感和排遣不开的郁结,才有对李主任带教时说一套、最后却做了另外一套的隐隐排斥。

梁主任留下来,他边掏烟盒出来边说闲话:“看吧,骨科是团结一心、一致对外的战斗集体,而普外就是各怀鬼胎的一盘散沙。谢逊,你说是不是?”

谢逊不怎么高兴,但梁主任问话,他还是很给面子地应了一声说:“我从毕业就到普外,也有十年了。普外的风气一直就是这样的。”

陈文强板着脸道:“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梁主任递给他一支烟,又亲自掏火柴要给他点火,这才打断了陈文强其它要出口的、明显会不适宜的话。

石主任收起来平时的笑脸,不赞成地对谢逊说:“小谢,他俩那种人你不搭理他们、装做没听见,他们觉得没趣也就完了。没必要弄成不欢而散的样子。都是同志的,以后工作也少不了还要合作的。”

天地良心,石主任肯对谢逊说这样的话,完全是看在梁主任喜欢谢逊、栽培谢逊上。因为他自己既往做手术的时候,也喜欢开些带颜色的玩笑什么的。

手术室里一些上了点儿年纪的老护士,也愿意同他们这些外科大夫们说说笑笑。就是一些年轻的小姑娘中,也不乏有些胆大的,会娇羞地嗔怪他们几句,但也不是非常讨厌他们这种工作作风的。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说的不就是在手术室这种强大的精神和体力压力下,一起工作的男男女女调笑几句松弛松弛紧绷的神经嘛。不过他会比较注意分寸,很有技巧地把握好一个度,不敢像卞主任他们随口胡说。真要是太黄了,不仅会挨掐、难免也会被小护士们派去说下流话那伙人里。

而刚才许主任那话,就是有什么,那也是听的人自己的事儿,真不算什么的。

但自从他发先陈文强不喜欢这类性质的玩笑,他就绝口不再说任何可能招掐的颜色笑话了。要叫梁主任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嗤之以鼻的。

陈文强怎么了,陈文强就不说带颜色的笑话啦!他不过是把李敏当成自己的学生了,不想在学生的心目里跌份儿、失去师道尊严等等罢了。

这话,梁主任不跟李主任说,也不跟陈文强提。因为老李是一直很享受、很推崇陈文强对他的尊敬。而陈文强,他认为这一年院长助理当的,俩人之间已经拉开了看不见、却实际存在的距离。

所以他会与柳主任在喝小酒的时候嘚啵几句。

柳主任就笑他:“老梁,你呢?你在李大夫跟前,也还和以前一样与护士开玩笑吗?”

梁主任记得自己当时恍惚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自嘲道:“这科里有个和自己闺女一样大的小姑娘做同志,还真不方便。我也都是普外的择期手术、趁小李不在时,才敢在手术室放肆说笑。”

柳主任大笑一番。颇为惋惜地点他说:“我看你也没把小李当同志,而是把小李当学生了。那个小李啊,我看着真是眼馋啊。咱们不说手术技巧了,你看就这几回的术后记录等杂事儿,我说了一遍她就都给我做得利利整整的。要是手下有这么个主治医,我能省心十年、多活十年。”

“老陈和你想的是一样。所以你不用想着能从他手里把人扣出来。”

“我没想着把人弄过来。来这好几个月了,我知道自己要不来这人,我怎么还能有那贪心。我这面需要人手时,陈院长肯借人出来,我就是感慨一下罢了。”

梁主任散烟给所有人,他这边与陈文强等人划火柴点烟呢,那边谢逊就很不屑地回答石主任道:“就他俩?心思从来就没在工作上。自己有没有半斤八两的自己不清楚啊,还非要做肝癌。”

那瞧不起人的嚣张神态,不禁就让张正杰心生恍惚。这样的谢逊才是十年自己认识的那个谢逊。而这几个月在创伤外科的、多少会谦虚一点儿的谢逊,好像是梦里遇到的假人。他心里更深处的怀疑是

——不知道这样鄙视卞主任和许主任的谢逊,背地里会不会也是这么看自己的。

梁主任看了又看谢逊但没吭声,可他目光也让谢逊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了。他接着说:“他俩没能力还偏要做术者,我是说能力不足还偏要做肝癌手术。不是说你。”

越描越黑的话,让张正杰绷不住笑了。

“我知道你说的意思。我能力不足我只上去拉钩。但我的专业是骨科,我也犯不着在肝胆在肝癌上较劲。老陈,要是没事儿我就回去了。谢主任,你走不走?”

“我还有点儿事儿问陈院长。那个陈院长,我去进修那小詹怎么办?”

“给骨科王主任送去。”

李主任不赞成地摇摇头,但是他鉴于这些日子陈文强与自己的疏远,没有开口说话。梁主任和张正杰可还记得分新人的时候陈文强的话,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了。

“不是说不给骨科带新人吗?”

陈文强心烦地说:“那就送去柳主任那边。柳主任不是一直要人吗?”

石主任就说:“那可不错。他们儿外还就缺人缺的厉害呢。不知道小詹能不能入老柳的眼。”

谢逊不明白石主任这话的意思,犹自不解地问:“他是医疗系的,不是儿科系啊。”

张正杰一拽谢逊:“走,我给你解释了。”

张正杰把谢逊拽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说:“陈院长因为枕部血肿那事儿一直心情不爽,看咱们创伤外科也不顺眼。虽然你是普外的,但这事发的时候,你在创伤外科,也仍然拿着行政副主任的岗位津贴呢。你敢说与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谢逊被他说的没了声气。

“这时候不往后缩缩脑袋,你还往前凑合什么啊!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想成陈文强的出气筒?陈文强想不给老卞和老许做肝癌就不给了,你这时候惹恼他了,要是不给你去进修,让你去急诊半年、再去门诊半年呢?”

“陈院长不会这么干的。”

“会不会咱们暂且不说。你出去进修你的,小詹何去何从你操心那么多干嘛,我还当着主任呢,你犯不着这时候往陈文强枪口撞。”

谢逊咧嘴:“我是操心多了。”

他过来创伤外科这几个月,张正杰对他一直都是很友好的。大家都是同龄人,由着共同的、成长的时代背景。他虽然看不起张正杰的工农兵大学生出身,但他也敬佩张正杰在骨科业务上的钻研精神。

他也接受了张正杰的橄榄枝。

如今俩人一高一矮、一瘦长一壮实地并肩走在创伤外科的走廊里,看着傲娇和跋扈的俩主任投契非常但实际给出的滑稽感,连日心情阴郁的护士长顿觉心情轻松了一些,忍不住跟过来安慰她的吕青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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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了,有营养液的天使们,记得浇灌了

捧爪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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