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25(2 / 2)
剩下的那个,捂着肚子喊疼,要做b超、腹部ct……
5病室里来“探视”的男人,除了躺在床上的那个,余者都被铐起来了。
梁大夫一边指挥李敏等人忙乎,一边教导他们说:“遇上这样的,你们有多远躲多远。没有拉架的能耐,就别过去挨揍。”
小金赶紧说:“嗯嗯,我记住了。”
李敏也说:“是是。”
梁主任接着还说:“你们看人李大夫,她们几个女孩子,三十那天要不是逃得快,早早锁门了,那后果你们能想出来吗?被揪着骂一顿都是轻的。要是被打一顿呢?打伤了呢?”
“谁打的拘留谁。那天闹事儿的那几个,还都在拘留所吃窝窝头呢。”警察接话。“你们这几个,说,都谁动手了?不说,那今晚就全送拘留所去。”
“我没动手。”
喊自己没动手打人的,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年轻的警察就问:“谁把那个保安打得鼻子流血了?”
没人承认。
“哼,反正都是你们兄弟打的。都铐去派出所慢慢交代吧。还反了你们了。”
突然间最开始捂着流血腹部的探视者说:“警察,我被扎伤了,我直不起来腰,我没去打保安。”
梁主任忙对警察说: “先放了他,去处理伤口。”
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个腹部流血的患者,被解开手铐以后,往前走了几步,噗通就跪了下来,朝着梁主任伸出血手乞求:“梁主任,救救我。”
“陈大夫,给他开腹部b超检查。”梁主任又指着另一个萎靡的患者说:“把这个铐子先解开,这个得去做ct。小李,给他开个脑ct。”
这要做脑ct检查就是大事儿了。
“真需要做脑ct?”几个警察来的时候还以为是普通的、即将开始的斗殴呢。毕竟李敏报案是没打起来。
“你看他耳朵淌水没有?那是脑脊液,绝对是有颅骨骨折了。”
一句话,刚才还不怎么服气的斗殴者,都有点儿傻眼了。妈哎,颅骨骨折,听着就挺吓人的。
一个警察就拉住梁主任的衣袖,示意他看办公室里靠墙蹲着的打架的那些人。悄悄问道:“梁主任,别的人你看有事儿没有?”
可别弄回派出所了,在派出所里出事儿。
“暂时看不出来。要不你们就先在这儿等等?这俩受伤的,还得有人交医药费呢。”
“那就先等等了。稳妥第一,尤其这大过年的。
”
没一会儿,小陈从b超室打回来电话。
“梁主任,伤者肝脾没事儿,但是腹腔内出血较多,得剖腹探查止血。他说是水果刀捅的。”
“那就准备急诊手术了。”
大夫办公室和护士
撂下电话,梁大夫就问蹲着的那些人。:“刚才被水果刀捅伤的那个,谁是他的亲兄弟?得是一个爹的,堂兄弟不算。”
一个二三十岁的男子应道:“我是他弟弟。”
“你哥一肚子血,马上就得开刀做手术止血。小金,你给他做术前交代,小杨,你来下术前医嘱。你俩一会儿跟陈大夫上台做手术、剖腹探查,看看伤到哪儿了。”
小金便找了病历纸,边写边向那伤者的兄弟做术前交代。
“麻醉意外、术中失血意外、术后感染……”
都交代完了,那小伙子问:“这么多意外,我哥还能活吗?”
边上的有人堵他一句:“你再不签字,你哥血流光了,也不用上手术台了,啥意外都不可能有了。”
“谁?谁咒我哥?”
“才开了铐子,你又想打架不是?”
小伙子见是警察,立即就塌下了肩膀,迅速按着金大夫的要求签字。然后指着护士办公室蹲着的一位说:“看你厉害的,你敢拿刀捅人。你能耐,我哥进手术室了。你就是转进去户口,分的房子也不够出医药费的。”
找到伤人的了,出医药费吧。
回家拿钱?然后你不见了,上哪儿找你去?
你们这一伙儿的给他凑钱。赶紧的,做手术救命。迟了死人,他就得挨枪子,你们是一伙的,谁也抛不掉。
团伙犯罪,知道不?他是首犯,你们就是从犯。
自家兄弟打架?触犯了刑法,就不管你是不是自家兄弟了。
亏得现在是过年了,大家身上都带了不少钱。闹哄哄中,签字的那小伙子收罗到两千多块钱,他拿着梁主任的便条,跑去门诊办住院手续、去住院处交押金。
ct室打回来电话。
“李大夫,你刚才开的那几个脑ct检查的患者,有一个是颅骨骨折的,别的都没事儿。片子我让患者给你带回去了,报告明天再出啦。”
“行啊。”李敏满口答应。反正也习惯自己看片子了,报告只是做个参考。她撂下电话就赶紧对梁主任报告: “梁主任,脑ct检查出结果了,有一个是颅骨骨折,伤者一会儿带片子回来。别的人没事儿,报告明天出。”
梁主任没有安排李敏跟那伤者去做脑ct检查,一个是怕打架的人当中还有其他的伤者。再一个就是等脑ct检查的结果。万一有需要做开颅手术的,就今晚值班这些年轻大夫,李敏得独当一面。
至于被铐在一起的那些人,他检查一遍后,发现剩下都是一些皮外伤的。
现在传回来的消息,有颅骨骨折的。他立即对李敏说:“给伤者办住院。”
然后又对那些人说:“这个脑袋受伤的是谁打的,你们赶紧掏钱给他办住院手续。我跟你们说不要存有侥幸的心理,脑袋的受伤会要命的。”
刚才还笑话别人大过年的要掏医药费的人,现在轮到他们掏钱出来了。一个个虽是百般不情愿,但还是把身上带着的所有钱都掏了出来。五六个大男人,加起来还没凑到2000块钱。这时去做脑ct检查的那个伤者被推了回来。
李敏赶紧抽出一张长期医嘱单先下医嘱,然后打电话通知门诊给伤者办住院手续。
梁主任便在同意将某人收入院的便签条上签名,他嘴里叨叨着:“你说你们这儿过年的,都还是亲戚,不是堂兄弟就是表兄弟,现在2个住院的了。唉,你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嘛。”
与这个受伤者是一伙的,站出来一个小伙子,他对警察说:“警察,那是我亲哥,我去给他办住院手续,麻烦你给我解开手铐。”
警察问过受伤的那个,证明其所言非虚,就给他解开了手铐。警告他说:“要是敢跑,处罚加倍。”
“是是是。我不跑,我跑什么啊。我没拿刀砍人、捅人,也没那东西砸人的。”
“你就把保安鼻子打出血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那不是我打的。我向mao主席保证我没有。”
“扯什么犊子呢。赶紧缴费去。”
那人窜到梁主任跟前,拿了便条和那两千来块钱就往门口走。走了几步又回头说:“李大夫,你先给我哥用药行不?我马上就回来。”
“你快点儿去。这边还得给他做别的检查呢。”梁主任敦促那小伙子一句,等那小伙子如同狼撵了一样跑了,他回头对李敏说:“小李,我去手术室看看,这病房交给你。小王,你帮着小李照应一点儿。普外那边,小王你多上点儿心看着。”
“是。”俩人赶紧答应了。
然后梁主任又对警察说:“该收入医院的已经住院了。剩下这些你们按程序处理吧。”
几个警察立即就吆喝起来:“起来,都起来,跟我们走了。好好的不想在家过年,不想吃大鱼大肉,都到我们那儿吃免费的窝窝头去。”
快小半夜了,李敏在十一楼的护士办公室等回来梁主任一行人。腹部受伤的患者挺倒霉的,水果刀扎伤了小肠的一处血管,虽然不是较大的动脉血管,但是其供血的那段肠管,大约有四五十厘米还是切除了。
这患者回来了,其父母亲等亲属也到了。在他们的叨叨中,李敏听明白这家人相处的模式——兄妹几个基本都生男孩子,表兄弟、堂兄弟一大堆,从小相互间就拳头、撇子说话,今天这几个一伙,明天很可能又重新,就这么打着长大的。
但是这回可能的动迁,留在老头身边的闺女,得知自己有份分房子,便立即全家搬离了。剩下的那一间房,让他们这些兄弟去争,谁赢了便归谁。
瞧瞧,做长辈的人都对孩子打架是这样的见怪不怪的态度,还怪他们的孩子(尽管已经是成人了),从家里打到医院吗?
初四,唐书记提前两三分钟到了省院的招待所。三层的白砖小楼,如今被十七层挡了不少光。在这里工作的人,也都是考进来的医院家属,归后勤管的。
“唐书记。”秦处长提前十五分钟到的。卢干事才被他打发走去处理死者的后事。他已经与值班的服务员问清了老太太这两天的情况。
“老秦,等久了?”
“没,我也是刚到。这还没到时间呢。咱们是上楼看看,还是将人请到小会议室?”
“上楼去吧。跟工会陪着的同志打招呼了吗?”
“昨晚我有打过电话了。小卢也过来给她们送过水果。我让小卢去殡葬的地方,看看给死者买装殓的衣服。先穿戴起来,省得老太太提出要看的时候没个准备。”
唐书记对秦处长的安排很满意。“那好,咱们这就上去吧。”她边走边问:“老太太情绪怎么样?”
“还算稳定吧。这么大的年纪了,也够她难的。他们那几个儿女,有还不如没有。”秦处长说着话,脸上添上了一点儿忧愤。“这人啊,没教好孩子,可不到了晚年就现世报了。”
唐书记笑着点点头,没有接话。
俩人敲门,工会负责陪同的女干事过来开门。她这两天时时刻刻都不离身地陪着老太太,生怕老太太出了什么事儿,简直可以说是睡觉都要睁开一只眼睛。其憔悴的脸色,让唐书记吃了一惊。
“唐书记、秦处长。”工会张干事见到他俩很高兴。有人来自己就能歇息一会儿了。
老太太是见过秦处长的,一听这来个放在秦处长前面的书记,她立即就紧张地站起来。
“大娘,你不用紧张,坐,快坐下咱们好说说话儿。”唐书记的态度很热忱。
老太太忐忑不安地坐下了。看看秦处长再看看张干事,眼神就是不敢与唐书记相对。
“张姐,你去找服务员再开个房间,你去休息两小时,我和唐书记与大娘谈话,离开的时候叫你。”
“好。”张干事立即高兴地答应了,能睡一个小时也好啊。
服务员进来,给倒了几杯水。端着热水杯,唐书记对秦处长说:“老秦,你把昨天尸检的结果告诉老人家吧。”
秦处长知道这样的话得自己来说。他昨晚已经就反复斟酌了好几遍,但如今面对白头发多黑头发少的、孤单单一个人的老太太,他还是有些难开口。他清清嗓子看着坐在对面床、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老太太,闭了下眼睛、才慢慢说话。
“大娘,昨天是由我们省鉴定委员会几位德高望重的专家做的尸检。他们有来自医大的解剖学教授;有省法院法医处的处长、副主任;还有一位是我们省法医行业排名第一的老教授。昨天的尸检工作便是由排名第一的那位老教授主持的。”
老太太显然被这一串来头极大的人物震慑住了,她木然地点头,等着秦主任往下说。
“大娘,你家大爷那天的抢救你也在场、你也看到了我们省院大夫的抢救工作,是吧?”
老太太微微点头。
“你觉得我们那个李大夫,就是那个戴眼镜的女孩子,她接到你家大爷病危消息时,她去得够不够快,做得怎么样?”
“好。”老太太吐出干涩的一个字。她是眼看着李敏怎么在床边忙的。换个手脚不利索的,可能等陈院长过来也未必能给自家老头戴上氧气管。
“后来去的陈院长和张主任呢?”
“也好。”陈院长指挥大夫抢救的场面,跟老头最后留给她的印象,是锁在一起的。她这两天反反复复想了无数次那几分钟的,但次次看到的都是陈院长焦灼、但指挥若定在喊话、护士长给药的场面。
她甚至都奇怪过,他们是怎么做到那么快的呢?
秦处长见老太太对抢救人员的工作态度没有异议,略微放松了一点儿。他语气沉重地继续说:“大娘,那天的抢救,他们是尽力了。然而,他们当时是按照肺栓塞进行抢救的。可是昨天尸检的结果,你家大爷不是肺栓塞。他们诊断错了。”
秦处长快速地说出“他们诊断错了”那六个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身体就是一轻。要不是碍着唐书记和老太太在,他都要站起来蹦几下。
——哼哼,你们能耐,你们厉害,你们能干临床,可你们错了,你们现在傻了吧?
“那是什么?”老太太急忙追问。她抓着床单的手,手背青筋凸起,干躁皲裂的皮肤,蠕动的青筋显得异常刺目。更与唐书记保养甚好的脸庞和双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处长压抑住心里那个欢呼跳跃的小人,用沉痛、夹杂着一丝愧疚、一丝后悔的语气,缓慢地吐出了几个字:“心脏破裂、心包填塞。”
“心脏破裂、心包填塞?”老太太呐呐地重复着秦处长的话,不解、疑惑、疑问都在下一瞬间扑向了他:“怎么好好的心脏就破了呢?”
秦处长边换了一幅很诚恳、很权威的模样,开始对老太太说话了。
“你家大爷术后这十天,基本没怎么下床的,是不是?”
老太太点头。
“他才做完手术,不得动。”
“护士有告诉你给他按腿,你按了吗?”
“按了几次。”老太太瑟缩了一下。她只在第一天按了几次,然后就没有再按了。难道老头的死与这个有关?
秦处长没有追究老太太按了几次的事儿,也没强调应该是每天按几次,他只管往下解释:“这个长期躺在床上的人,他的血液流动的慢,就容易形成血栓。术前交代我看大娘也签字了,也知道有这个可能。你家大爷他的身体里形成了血栓,把供给心脏的血管完全堵上了,然后就造成了心脏破裂。”
秦处长觉得说再多、讲得更细,老太太也听不懂的。就连他自己,昨晚想翻书找找,也没找到能说明白心脏破裂原因的有关资料。
他翻了好一会儿书,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些书都是二十多年前的简装本,根本就不可能讲这么深奥的。
老太太听完秦处长的话,就木然地坐着。除了眼睛偶尔转动几下,代表她还活着,微弱的呼吸似乎都不可闻。唐书记和秦处长密切地关注着老太太,明白这时候是要给老太太一些时间、让她能够消化了秦处长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屋子里净得落针可闻。唐书记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她忍不住想开口去问问老太太怎么想,可她知道这时候不到说话的时机。
要等,要等老太太想明白了;要等,要等老太太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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