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1(2 / 2)
“是没关系啊,我知道。也许等我考上研究生、读完研究生,我就不在乎这个了。哎,我跟你说陈惠池那时候可喜欢李敏了。你不知道,在李敏后面轮转去产科实习的同学,谁进了产二都得先听她念叨一遍李敏怎么认真、怎么努力、怎么好,大家要怎么像她学习。我那时候赌气除了洗澡吃饭离开产科病房,还把妇产科学那本书背下来,就是因为陈惠池夸李敏夸的。”
潘志失笑:“看来老师树立榜样果然还是有用的。”
“那自然了。你们科的陈大夫不就在向李敏学嘛。你这半年耽误这么多,我担心他会超过你的。”
“不会。他差得远着呢。再说我做产科手术一样能保持住手感。你别不信,你白班不也会上手术吗?做的少了,但是手感没丢就够了。你看李敏这半年就少上了不少手术,但也没见她退步。彩虹儿,我就奇怪李敏是怎么练出来的。”
“那有什么奇怪的啊。我们刚到一个屋住的时候,她每天晚上都要在撕了皮、板筋上练习分离和打结。周日一练就是半天。我那时候也跟着她练习,不然也到不了现在这水平。”
潘志点点头开玩笑:“怪不得啊。我去年秋天看你做手术,我还疑惑怎么就一年的功夫,基本操作进步那么大,原来是跟着高手做练习啊。”
“那你以为呢。我要不是能跟得上,李主任和苏颖也不会愿意带我上台。”严虹略带骄傲地翘翘嘴角。“你不知道,我俩刚上班的那个月,买猪肉买到卖肉的认识我们了。他把没人要的撕了皮后来白送我们,猪蹄都是半价。”
“难怪你俩的基本操作都那么好,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潘志称赞了严虹一句,又把话题拉回到她的专业上。“彩虹儿,我觉得你除了晋中级需要论文,你不是还要在妇产科做一番事业吗?所以,我觉得你还是看怎么跟陈老师联系一下,毕竟联合国基金的课题,国内很难拿到的。”
“她那课题没个十年八年不可能完成。至于我的事业?潘志,我现在就盼着潘安稳稳当当地出来就好。原来那些雄心壮志,都要被他这抽筋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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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妊娠早期的嗜睡反应过后,平稳渡过妊娠中期的严虹,开始出现抽筋、脚背的轻度浮肿等迹象。即便她自己就是妇产科大夫,也只能尽可能地减轻症状、而没有更好的办法。
“等出班就好了。”潘志安慰严虹。
“出班啊?也未必会好哪儿去。还不如这四天一个夜班,有你替我值夜班,一周加起来我只需要上三天白班的。”
潘志一边给严虹揉小腿一边说:“那你就不出班了。我就怕你夜班的时候在值班室睡不安稳。”
“我还可以。就是你总这么值班不行。哪有人能熬得住一周上三个夜班的。”
“没事儿。外科现在值班的人手多得很。我要说自己不想上急诊手术,科里大夫没一个不高兴的。可能我带的小王是最高兴的。剩下那些进修大夫、实习学生也都和他差不多。就是陈大夫也都高兴着呢。他这个住院总照李敏差得太多,他和骨科那个住院总,都憋着劲想追赶李敏呢。”
严虹笑笑,“那那么容易就追上的。”她隔着被子温柔地抚摸着肚子凸起的那一块,与胎儿做起游戏。
她出神想了一会儿,然后又对潘志说:“哎,潘志,你说穆杰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我哪里知道啊。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呗。”潘志换了严虹的另一条腿给她按摩。然后见她沉思的模样就说:“彩虹儿,你不好当着我的面想别的男人啊。还盼着他早回来,哼!”
“你想哪儿去了。”严虹笑着伸脚轻轻踢了下假装嫉妒的潘志。“我是说,你看产科最近这半年说是顺溜,但是夜班也遇到过好几例不好做的剖宫产。你还记得那例产后宫缩乏力、最后不得不做了子宫全切的吧?”
“记得。怎么了?那例后来不是叫了苏颖来主刀的吗?”潘志就是在那例手术,改变了陪严虹值班的模式。变成他上台替严虹做剖宫产、做夜班急诊遇到的宫外孕、黄体破裂等急腹症。
m的了,简单一个多小时的剖宫产手术,让严虹一个孕妇去做可以。子宫全切,妇科最大的手术,前后算起来得站4个小时或以上,他可不敢赌。谢逊的教训在前面放着呢。
“你说李敏他们神经外科的手术,动辄就两三个、三四个小时,甚至更久的。而且他们那手术经常是在显微镜下操作,比我们直视下做手术更耗精神。你说她要是怀孕了,她怎么办?停台一年不上手术吗?”
潘志被严虹问愣住了。他认真想了一会儿才开口慢慢说话。
“停台一年?不可能。我们这些外科大夫,到门诊坐半年,再回来手都生。所以,你看咱们外科大夫轮门诊、急诊都是以半年为期。”
他说着话就摇头,很为难地、肯定地说:“女外科大夫不好干啊,仅这生育关就难过。”
严虹美目盯着潘志说:“要是穆杰能很快回来、敏敏又能考上研究生,你说她要是能在读基础课期间把孩子生了,是不是两全其美?”
潘志立即回答:“那最好了。我跟你说我也是盼着李敏能去读研究生的。有她打头,你以后考在职的研究生也容易。”
“我三年内不会想这事儿的。孩子太小,完全丢给小艳我不放心。”
“我还在家呢。”
“你在家也不行啊。潘志,这几个月都拖得你放慢在外科业务上的努力了。其实有件事儿,我想了很久了,我觉得你应该争取去进修、或者再做一次住院总。你先别急,你听我说完。做住院总是进步最快的,对吧?”
“对。可我做过了。”以前是单身汉,做住院总也没有什么的。现在自己有娇妻、爱子又即将诞生,他潘志怎么舍得离开家一年?别说是住院总,进修他都不想了。
“做住院总上台几率是最多的,对吧?”
“那未必。你看李敏这半年就没怎么上急诊台了。”
“她是给小金让路。但你做住院总不存在给任何人让路的事儿。是不?”
潘志点头。
“你看我休完产假再上班,就快要到9月了。我这一年的哺乳期,可以都上白班的。我可能要利用这段时间去妇科、产科的门诊,计划生育那边我也没去过呢。这一年,你或者进修或者去做住院总,白天小艳带孩子,晚上我和小艳一起带。
我还有一个想法,等潘安大一些,能上幼儿园了,我就要准备考研了。或许第一次考不上,第二次应该也可以了。你那时应该准备好了晋副高的论文和英语、或者是晋完副高了。然后我去读书,孩子就要你来带三年了。你觉得怎么样?”
潘志听了严虹的打算,双手抱紧了严虹的小腿,呐呐道:“彩虹儿,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遇见你。你入大学报到那天,是我接待你和爸妈的。我那时应该就喜欢你了。”
严虹看着激动的潘志先是惊讶,继而尴尬,自己没半点儿印象啊!
潘志把脸埋在被子上,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我就知道你不记得我的。爸妈都记得我。还说你瞒了他们好几年。”
严虹失笑,伸手摸摸潘志的头发说:“你起来,你压着我的腿了。”
潘志抬头,先把眼镜扶好,然后很认真地对严虹说:“但我那时候知道自己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我那些年那么努力想回到省城,其实可能就是在想、在想考上研究生了,我应该就有资格站到你身边了吧。”
“你怎么会这样想自己?大家都是平等的人。”
“口不对心。平等那话是糊弄人呢。这世上就没有平等两字。在婚姻上,不仅有广义的门当户对,也要靠绝对的各种条件加到一起的平衡。你看吴冬和冷小凤他俩,要说他们两家是门当户对,那是睁着眼说瞎话儿。但是一张医大的文凭,就把这挺大的阶层差拉齐了。你以后得空儿了就劝劝小凤,再别那么干了。不然别说吴家,就是吴冬早晚也会寒心的。”
“好。不过我就担心她父母不会就这么打住。像娜娜说的那样,这写几封信,就能要到一大笔钱。要是他父母亲过来呢?”
“应该不会。她哥哥弟弟总得要脸的。就像我们家,真要有什么不公平的事儿,你舅舅可以出面、你哥哥和你姐夫也可以出面。最后还有你父母亲。
她父母要是过来给小凤压力,吴主任和范主任拉下来脸,能让吴雅的公婆出面、甚至请医务处出面。她爸妈为了俩儿子在单位的脸面,也不会再怎么难为她。但这次,她是不该借钱寄回家的。”
“潘志,其实我很好奇那么多的钱,小凤从哪儿借到的。我估计小凤手里也就有四千块钱吧。敏敏没有、娜娜也没有,她要是跟她们科里的人借,吴主任应该早就知道了。”
潘志略微沉吟了一下说:“或许是跟徐强借的。”
“不可能吧。我们谁和徐强都没什么交情的。”
“人家未必是冲着和你们的交情借,人家是冲着范主任借的。我猜就不是徐强,也得是类似的人。不过你看吧,吴冬知道这事儿了,肯定要在走之前把钱还了的。等他还了钱以后,他应该会告诉我们。”
“告诉我们做什么?”
潘志敷衍严虹:“让大家多照顾小凤一点儿呗。省得她去外面借钱、给范主任惹麻烦。”
“多余。她父母才拿到那笔钱,今年不会再跟她要钱了。”
“但愿吧。这事儿还得靠她自己想明白。”
“想明白什么?”严虹不解。
“想明白她就是再给父母多少钱,她也不是父母心里、眼里宝贝的那个,也比不过她哥哥她弟弟。别人不说,你看我们家,我大哥二哥的出生、我和我弟出生,我爸妈的心情能是一样的吗?亲爹亲妈都做不到一碗水端平的,也做不到平等对待自己的儿女,总会有被忽视、被牺牲的。
我要不是一直都是全校成绩最好的,且那时候谁家出个大学生,简直是祖坟冒青烟的事儿,我想读完初中了再读高中,做梦吧。
我跟你说,我那时就是看到了学习好和考上大学的荣誉了,不然就是跟着我爸、我大哥、二哥做个泥瓦匠的命。最后差不多的年纪了,我妈会张罗给我定个比不上我大嫂的农村姑娘,镇子里的不用想,我妈不会舍得给和我大哥娶媳妇一样多的聘礼。”
严虹拽过潘志的手搁到被子上,他的手心立即感受到严虹肚子里胎儿的蠕动。这让他动容。而严虹抚摸他手背说的话,更让他心动。
“都过去了,不委屈了,咱们不委屈,啊!你看,你现在有我看重你,有我拿你当千金不换的无价宝贝。还有潘安,你也是他唯一的。”
严虹肚子里的孩子在潘志的手心又蠕动了几下,“你看潘安都知道你委屈了,他也想安慰你呢。”
潘志感动,专心地跟随严虹开始感受孩子与他们的互动。
过了一会儿,大概胎儿累了,不再动了,严虹才又说话。“其实你爸妈吧,能把你们都好好养大了,也不容易的。”
潘志想对妻子说,只有你这样在优渥生活条件下长大的女孩子,才会把人只往好的地方想。你当我爸妈不想把后面的这三个孩子送人吗?是没人要。是没能送出去。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不缺孩子。尤其是渡过经济困难的那几年后,井喷式的生育,让各家各户想喂饱自家嗷嗷待哺的孩子都成问题。
送不出去,就留下来养活了。到底没像旧社会那样,因为养不起就把后面出生这仨溺毙了,这也是父母对自己的恩德。也因此,才有了他们今天安享自己带给他们、以及所有亲戚的福气。
像今年他们来省院装修了半年的集资房,自己都拿到了几千块的的提成,他们干一年,每个人挣个五千、八千的是没问题的。
但潘志不想严虹知道那些,他只希望严虹永远做八年前初见的那个美好的、幸福甜笑的女孩子。
于是他便附和严虹说:“是啊,能把六个孩子都养大,还供我读完医科大学,是很不容易。所以他们现在过得比别的农村人都幸福。他们是老有所养了。”
严虹明白潘志所说的老有所养是什么意思。他爸爸现在还能干得动,每年挣得的那些钱,不仅足够他们老两口吃喝用度,也足够他们攒下应对疾病的开销。依照分家协议,在二十年之内,他们都不用分担任何赡养潘志父母的开支。
没有压力、没有负担的生活,让潘志在婚姻生活里比冷小凤更从容。严虹同意那句话:路都是人选的;也同意脚上的泡,都是自己磨出来的谚语。
潘志当初的压力是冷小凤刚毕业时的无数倍。潘志是靠他自己的脑袋和眼光,给父兄找到了一条致富的道路,也因此解脱了需要他背负一生的沉重负担——全家只供了他一个大学生;而冷小凤就在激情下选择了走捷径。
捷径是很快使她得到了优渥的生活。但以后是福是祸,就全要看她自己的选择了。
外面收拾残局的小艳干完活也洗漱好了,关门回去她自己的房间里的声音传来。随后整套房间就只有他们夫妻低低的说话声了。
夜幕低垂,这对幸福的年轻人依偎在一起,满室的温馨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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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冬回到家,就被吴主任逮住一通削。要不是冷小凤拦着,老头子就要踹他几脚了。不仅如此,气头上的吴主任还不停地反复唠叨他:“多大的人了,做事儿还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成算。你光顾在外面喝酒高兴了,你忘了你媳妇怀孩子,你要早点儿带她回家休息吗?”
范主任笑眯眯地看着老伴儿冲儿子嚷嚷,等了好一会儿,她才摆出要考校吴冬的架子。这成功地让已经发泄得差不多的吴主任闭嘴了。可尽管这样,吴主任他还觉得儿子跟自己是仇人,借口冷小凤应该被酒精熏得难受了、出去这么久也应该累了,打发冷小凤回屋休息,不让冷小凤给吴冬做笔记。
冷小凤向吴冬投以一个我无奈、你自求多福的眼神,回屋休息了。
范主任把吴主任也赶回卧房休息,自己带着吴冬去书房,却没有立即问他药理专业的事儿。吴冬不等母亲开口,便习惯性地把这大半天的发生的事情,向范主任做了大概其的汇报。
范主任沉吟了一下就说:“小凤借钱的事儿,你再不要跟别的人说了。等你把借款处理处理好了,要让潘志知道。他工作的时间长了些,到底还是比她们那些小姑娘靠谱。”然后又问他。
“怎么李敏没在?”
“李敏做住院总,24小时在科里值班。严虹说李敏只有每天中午能回去一小时。潘志的意思是要在十五之前,请医大毕业的校友带家属一起到他们家聚聚,时间就选在再下一个周日中午。”
这个周日已经串休了。
范主任拿过桌面的台历,翻开看看说:“那就是16号了。”
“嗯。我跟院办章叔说了定20号的票,24号才上课的。9号我就过去那办事处看看。初六他们也该上班了。”
“会上班的。咱们上班了,他们就会来医院拜年的。过了初八就不算拜年了。”范主任看吴冬也是喝了不少酒的样子,没有细问他功课,便放他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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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一份好的感情,会在无形中催促人上进,也会促使人鼓励自己的所爱积极向上努力
那种狭隘的,你要读博士我就和你离婚、你要不顾家、你要不舍弃专业以家、以他为重心的婚姻
早离早好
这样的观念在《百媚千娇》里会成为主旋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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