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舍1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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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不是他妈就是他爸带他上来,顶多让许姐再帮下手,两个成人还是能把他按进椅子里的。在圆圆懂事儿之前,咱们先这么限制他,不好使再说。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办法不行,咱们再想别的招。反正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再吓着壮壮了。”

吴冬说完话关了日光灯。他拥着妻子往卧房走。边走边在冷小凤的耳边说:“小凤,我刚才去友谊商店,妈给我拿了一把钱,我给你买了一条水波纹的金手链,你看看喜欢不?还买了一个龙凤的银镯子。你上次不是说李敏那个银镯子挺好看的么。”

床头柜,在冷小凤的手表边上,放着一对首饰盒子。冷小凤想想把大枕巾搭在婴儿床栏杆上给孩子遮光,然后旋亮台灯,迫不及待地打开红色的丝绒首饰盒。

“好漂亮啊。比李敏那个银镯子的龙凤精致。”冷小凤把开口的银镯子套手上,来回转动手腕,很高兴地地欣赏镯子上的花纹。

吴冬提醒她:“那个盒子里是金手链。”

“嗯嗯。”冷小凤欣赏够了银镯子,把水波纹的金手链挂在手腕上。晃动了几下问:“24k金的?”

“是啊。4个9 的。”

冷小凤把金手链小心地拿下来,递给吴冬说:“你帮我锁下面那个小保险柜里。我戴这个银手镯。”

“为什么?”

“妈教过我说纯金很软。我在儿科,有时候给孩子查体,还得防着孩子,别让他们抓到我的眼镜了。你说万一拽断了这手链,我得多心疼。我连金项链都不敢戴的。”

“买都买了,你就戴呗。就是拽断了,也可以拿去修理的。”

“不用了。等什么时候,嗯,节假日再戴了。”冷小凤笑得很满足。“放保险柜里了。我心里知道自己有就可以了。”

吴冬依言把东西收好。他放好台灯,铺好枕巾,却见冷小凤仍坐在床上,笑着摩挲腕上银镯子的花纹。高兴就好!但自己明天要上班,可真得睡觉了。至于妻子睡不睡的,她休产假在家,随便她了。

一室静谧,夫妻俩一个酣然入梦,另一个在暗夜里满心欢喜。唔,明天晚上散步就穿那条深色的短袖连衣裙,给敏敏看看自己的新手镯。

夏末的万家灯火,与不远处医院的灯管交相辉映。但当宿舍区的只剩下寥寥几点亮光时,手术室的个别手术间仍灯火通明。

向主任所在的手术间,一大一小无影灯全亮了。上面的那个大的无影灯,是在给修整创面向主任和王主任照明。下面这个小的无影灯下,张正杰和小汪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只等向主任一声令下,就要在他画好线的地方动刀,截取大脚趾移植到右手缺失的拇指处。

“差不多了吧。”王主任提醒向主任

向主任点头。“我看可以了。小张,截取大脚趾。按照我划线的地方,从关节囊那儿取下来。”

“是。”张正杰答应一声,伸手要了皮刀。对他来说,截取大脚趾这部分的活是小菜一碟。今夜的大菜、硬菜是刚才王主任许诺的食指、中指再植。对了,还有前胸带蒂的转移皮瓣。这些是他听说过、没做过的项目。

配合张正杰的小汪很激动,能上这个手术,哪怕手术单上是三助又怎么样?不说外科大夫都是从助手熬起来的,就像张主任和刘大夫常说的,李敏进了创伤外科,开始上手术一样是消毒、抗大腿、开化验单、写病历、专门替大家伙给患者换药呢。

张正杰在小汪的配合下,沉着冷静地把大脚趾取下来了。当“大脚趾”传到向主任的手里,获得向主任一个“好”字的称赞,王主任也给了个“不错”的评语。

“小张,你俩把脚趾的创面处理好,就上来吧。”

“是。”

大脚趾余下的创面处理,对张正杰来说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他带着小汪很快就完成了。而大脚趾移植到缺失拇指处的挑战,早已经开始了。

巡台护士就对向主任说:“向主任,你们这台除了显微镜还要目镜,你一会儿给我补个申请单啊。”

“好。”向主任头也不抬地答应了。隔了一会儿,他又说:“你帮我填好申请单,我下台就签字盖戳,行不?”

“当然行了。”巡台护士乐呵呵地去找申请单。

张正杰和小汪带了目镜,站着看向主任和王主任吻合血管。俩人在骨科领域配合多年,早已形成的默契,令他俩镇定自若、有条不紊地推进手术进程。

……

张正杰看着向主任和王主任完成了拇指移植,看着松开止血带之后,那个略显得怪异、笨拙的“大拇指”有了颜色,也有了温度,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所在。

王主任站起来说:“老向,剩下的这仨手指,你带他俩做了。我得回科里补觉,我明天还有择期手术的。”

“好。谢谢你啊。”向主任答应一声,眼睛盯着伤者食指和中指的创面里流出汩汩不断的血液。

张正杰坐到王主任倒出来的助手位置上,他带着点小心提示向主任:“主任,这流血处理不?”

向主任心不在焉地回答:“先等等的。”然后他忽然认真地对张正杰说:“这血管瘪了太久,先充盈一下,咱们才好进行下一步的吻合。这一点点的失血,实际对着患者影响不大。你们别信那什么指南的尽快止血,咱们这个手术和平时末节离断的创面处理不同。”

张正杰对这些书本外的经验,全盘接受。他甚至在等待的时间里,还有余暇去想,要是自己十年前就听从向主任的吩咐,是不是自己在骨科会走得更远。

“小汪,你给他胸部消毒。我已经画了范围。”

“是。”

……

天光大亮了,手术室的大厅里渐渐传来了走动的声音。这是新的一天,是来上班的麻醉科大夫和手术室的护士。

向主任的双手扶在手术台的边缘,他左右晃动腰部,突生感慨:“老喽,这半宿熬下来,我这老腰简直僵硬的迈不开步子了。”

睡了一大觉后才清醒的患者,接上他的话问:“向主任,我的手术做完了?”

“做完了。为了让你的手指成活,我把你的这三根手指连在胸口这儿了。术后你要听张主任的指挥,配合他的治疗。过些日子我们再给你做一次整形手术,争取是三根好好的手指头。”

“是是,我一定配合。谢谢,谢谢。”

巡台护士把平车推了进来。

“过车了。”

“好。”

张振杰和小汪充当主力,“1、2、3!”四个大男人一起用力,患者被悠到平车上。

“你这人看着不胖,这体重,没150也得160了。”

“我是干体力活,身上的肉结实。要不等我自己走了。”

小汪忙呵斥要坐起来的患者:“你躺好别动弹。摔下去而不可是闹着玩的。你麻药还没过劲呢。主任,咱们得把他从二楼推回去吧。”

向主任点头。

张正杰立即说:“我去打电话。让护士长把二楼走廊的门打开。”

陈文强早早到了医院。他换了白大衣就往骨科去。昨天那个脊髓神经纤维瘤的患者,王主任找了自己和老梁去会诊,他老王是痛快了,可压力都甩到他陈文强身上了。

“老王,患者怎么样?”陈文强到骨科办公室看见王主任就问。

“还行。我没看出有水肿和血肿。”王主任挂着两个大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儿萎靡不振的。

“你守了一宿?”陈文强跟着王主任往监护室去。

“没。昨天夜里陪老向做了一个断指再植。大拇指丢失了,把大脚趾移植过去了。”

“那不错啊。咱们骨科今年又添了一个成绩。”陈文强的语气好像挺高兴的。

王主任笑笑说:“有断臂再植在前头,骨科不是今年,就是最近几年都很难再有超过的成就。这个患者这次是断了三根半指头,食指、中指、无名指再植后,老向取了胸前带蒂皮瓣滋养断指。算是一个技术亮点吧。不过我要回来看着纤维瘤的患者,今天还有个择期手术,后面的部分是他带张正杰做的。”

“唔,不错,挺好的。骨科能做断指再植的人越来越多,咱们的手外科病房也就有希望了。”陈文强说完以后,就进监护室给患者查体。

王主任站在门口有点点的失神,手外科病房?省院要单立手外科病房了?难道从陈文强回来,在只有普外和骨科的省院,强拉硬拽地弄出来一个不伦不类的创伤外科病房后,短短的这么几年,有了心胸外科、神经外科、急诊外科还不够,就要发展出手外科了?

王主任开始默数去年和今年做过的断指再植手术。有那个断臂再植成活的手术上了电视,咳咳,外人可不知道那是省医院外科全体精锐联合做的手术,省电视台能辐射的地区,人们只知道他们连胳膊都能接活,手指头自然不在话下了。

细数慕名而来的患者,差不多是能支撑起一个手外科小组了。

王主任靠在门边没往里走。一刻钟之前他才给患者做过查体。他站在那儿静静地看陈文强。阳光照在陈文强的侧脸上,让他整个人处于半明半暗之中。往日里这个其貌不扬的陈文强,今日还是那个中等身材、浑身上下就没一丝半毫亮点的陈文强。

可是,王主任不得不承认,就是这么一个直不愣登的倔驴,硬是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凭一股所向披靡的锐气,把省院拉入名副其实的省级医院行列……

陈文强检查完患者后直起腰。

患者家属看着他的胸牌,医疗院长神经外科主任,敬慕之心油然而起。患者忐忑不安地问:“陈院长,我没事儿吧?”

“目前看着没事儿。你按着王主任的医嘱好好养着。”陈文强安抚患者一句,跟患者家属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然后就往门外走。

出了监护室,王主任就问:“老陈,你看这患者术后怎么样?”

陈文强点头说:“暂时还可以。今天下午你不要忘记做ct复查。”

“是。”王主任拿出对上级医师的态度。明明他比陈文强还早毕业的,可不知不觉的,陈文强在他面前就有了上级医师的威望和气势。

“老向昨夜的手术,你转告他起码要写个病例报导。唔,等移植手术成功再投稿。大脚趾移植成大拇指,在咱们省内没听说几例。全国这样的病例数应该也不多。你是骨科的,比我更了解这方面的进展。依我看,从保证伤手功能来说,这个自体移植手术还是有独到的可取之处。”

“好。我一会儿给他们打电话。他们这时候也该下台了。”

“骨折的手指做了内固定?”陈文强不放心地追问。

“嗯嗯,肯定是内固定了。有胸部带蒂皮瓣的。”王主任觉得陈文强操心过了。断指骨折内固定术,这对向主任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啊。

“那就好。那我先回去了。我今天有择期手术,下午还要出门诊。”陈文强交代一句就匆匆离开骨科病房。

陈文强走楼梯回到11楼。他想在早会前再去病房查一圈,这样上手术台的时候也能安心。可是他才到护士办公室,没等他张口喊李敏,就见icu 的洪主任(还没有换白大衣),就急忙忙地来拽他:“陈院长,找个地方说几句话。”

陈文强只好对李敏说:“你先带人查房。洪主任,你跟我来值班室。”

护士长小姜很有眼力见地把盘钥匙塞给他。“这两个是值班室的钥匙。”

陈文强捏着两把钥匙,奔着走廊对门的值班室而去。插钥匙、略旋转,很顺利地打开了房门。空气中混合了年轻男子群居而独有的味道扑面而来。陈文强在门口站了一下,才领先走进去。

在他和洪主任的眼里,这一间值班室简直就是男生宿舍了。四张上下铺的铁床,好在每张床上的被子都叠得整齐,还开着窗户。

勉强能够忍受的味道。

“陈院长,你这是?”洪主任吃惊,还没见过省院哪科的值班室是这样的呢。

“科里有俩年轻大夫,还有4个实习生,他们天天住在科里。”陈文强解释一句,然后看了一下手表,那意思是催洪主任有话快说。

早会前的时间是寸金难买的。

洪主任一下子就明白陈文强看表的意思,他咳了一下说:“陈院长,病理科霍博士的爱人刘红今早给我电话,她同意来咱们省院的icu工作。”

“什么?”这太出乎陈文强的意料了。“霍博士的爱人,她做什么的?我去年看的霍博士的简历,时间太久我记不清楚了。他爱人好像是在医大工作,是吧?”

“是的。刘红是在医大病生教研室工作。病理生理学泰山鼻祖的研究生。她是凭成绩保送的研究生。和霍博士是同学。她妹妹刘娜在咱们省院口腔科工作,和李敏一起分来的,在一个寝室住过。”

洪主任的寥寥数语,把刘红此人的来历等交代得差不多了。

陈文强点点头,表示自己对刘红这人有了概念。但他接着就问:“你觉得刘红她能应付得了icu的工作?内科可都是抽调了主治医师去你那儿轮值的。”

洪主任一点儿也不奇怪陈文强问出这样的话。因为内科前几年分来的那些大专生不成气候,竟然比不上77年、78年医士班出身的人。不仅是基础课学的不够扎实,就是临床实践也不如那些下乡插队多年才读到书的人努力。

无奈之下,他只能划下一条硬标准,主治医师以上才有资格去icu。

“陈院长,我前些日子跟刘红谈过,她的基础知识非常扎实。她有病理生理学做基础,她过来icu,我不用给她补基础理论。至于她欠缺的临床经验,可以在icu那么多的患者那儿得到弥补。我带她三个月,保证她可以独立值班。”

icu缺人手,是全院都头疼的事儿。现在洪主任自己提出来一个他认为能行的人,陈文强立即欢欢喜喜地表态:“老洪,你说行就行。那就过来好了。要是医大那边不放人,让舒院长去协商。”

胡主任高兴极了,他知道陈文强忙,就立即说:“那陈院长你忙,我走了。我回科里打电话告诉刘红你同意了。”

陈文强送洪主任去楼梯那边。他说:“这个点儿等电梯不如爬楼梯快。”

“是啊。这个点儿是爬楼梯更快。”

“老洪,icu缺人,你看着合适的就说。77年以后的本科毕业生,来了有半价的二室一厅。”

“院长,你手里还有房?”

“嗯,给你icu留的。我够意思吧?”

不管陈文强说的真假,洪主任领了陈文强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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