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金桔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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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听见她的答话之声,只闻得她在我身后低低地喘息,不用回头,我也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脸色,便回头道:“玉姐姐不用担心,这金桔,却不是从国舅爷送进宫的那棵金桔树上摘的。”

她虽还是立于灯影帷纱之下,可脸色却已变得青白,脸上自是再无半分笑意,两手更是握住了腰上的络丝带子,忽地道:“原来锦妹妹也有一抹盈盈不能一握的细腰。”

她已然注意到了我腰上的镶金玉带,与她身上夏侯烨赏的缠金带何其的相似。

我用手抚了抚腰上,其上的黄玉宝石润泽微凉:“你说这条带子啊,尚宫局制衣之时顺便配上的,原本我不喜欢戴,可近几日有些清减了,不束上,仿佛衣服便宽松了不少,没想到与姐姐的缠金带有些类似呢……姐姐,您最近,可是心情舒畅,好事频来,丰膄了不少呢,可不用担心,过不了几日,姐姐便会恢复以往的可做掌上之舞的柳腰了。”

灯影透过帷纱照于她的脸上,因步带风起,那帷纱便无风而动,使得其上的缕织花纹被灯光照射,映于她的脸上,使她的脸如印上了水色花纹,若明若暗,晦色不定。

“我原不敢肯定你是不是西夷乌金可汗那柔弱娇贵的六公主,现如今我倒肯定了……你……到底是谁?”

我忽地一笑,拿了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道:“玉姐姐,再不喝,茶已然冷了……”

我看清楚她眼里一闪而逝的惊艳,不禁迷惑,难道我的笑容,当真能产生这样的效果?为什么奶娘这么说,荣婷这么说,就连夏侯烨也为了能让我笑而不顾体统?

玉妃的姿容算起来为后宫第一,但有华妃天大的贡献在前,她没有办法和她争,荣婷因身份低微更不被她放在眼里,而我,以前如影子一般的存在,自是也不会被她放于眼中,可如今,当她得知,我也有心和她争的时候,她会如何?

她忽地笑了:“只可惜,你的腰虽有柳枝婀娜,却也在宫里呆不了几日了,皇上在意的是千秋大业,一名没有西夷乌金大王血统的女子,皇上不会放在眼里,不过幸好,听闻你有不少姐妹,如今虽退守西夷杜青山,可到底有西夷血统,皇上为定西夷来投旧臣之心,只需再去求亲便成了……”

她走至我身边的榻边坐下,拿起我冲好的茶饮了一口,赞道:“没想到这金桔红枣茶,的确入口留香呢。”

她知道我手里握着她的把柄,却也提醒我现在的处境堪忧,我知道,她在等我提出条件,待价而沽。

我道:“那倒未必,如果皇上回宫,很可能我却还是乌金可汗的六公主,没有一丝改变……”我轻笑一声,含羞垂头,“皇上可有些离不开我。”

她的眼神又变得冰冷,她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每月十五,夏候烨不管多忙,总会留宿于兑宫,而她,夏侯烨虽是恩宠有加,却时好时坏,有时接连留宿好几日,有时却是两三个月不去一次,宫内之人,虽已到了她这般的高位,但何尝不是经常惴惴于那从云端跌落地面的恐慌?

她轻叹一声,将茶杯放下:“锦妹妹以为,有林必顺插手,你这事还瞒得过去吗?当得知这消息开始,林总管便拿了信令知会了昌亲王,请他做主,再快马加鞭通知皇上,更别提华姐姐那里,更是谴了跟从她的南越旧部,前去西夷打探真实情况,皇上再喜欢妹妹,再宠妹妹,想也不会留一名假公主在身边,以伤西夷旧部之心。”

我这时脸色才微微有些改变,收了脸上笑意,手上更是一抖,差点将茶杯倾于桌面之上了。

“不过,念在你我姐妹一场,我总会替你想办法,以曹家的力量保你一命,无论你是不是六公主,以后都会活得平安自在,再大的江湖势力也不能再操纵于你。”

她倒当真认可了林必顺的话,以为我是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操纵之下,混进宫来的了,我知道我已达到了自己的目地,林必顺没有她说的那么蠢,把尚未查清之事宣扬得周围都是,而华妃被端木华之事弄得心慌意乱,哪敢还派南越旧部出去?想将此事传扬出去的,便是她自己,她会趁夏侯烨不在宫内之时,将此事宣扬,造成已成事实,让夏侯烨骑虎难下,我想象得到,有曹家的插手,联合几名重臣,就连夏侯烨,可会莫可奈何。

我喃喃道:“姐姐当真会如此?”

她笑道:“妹妹聪明无比,略一观察,就知道了这金桔的秘密,以妹妹如此心思慎密之人,自会善加利用这秘密,就如你所说,可将曹家引来大祸,既如此,曹家为保自己,为保我,怎么会不竭尽全力保你?”

我轻叹一声:“姐姐谬赞了,只不过我出身荒野,对草药之事略知一二,见了那棵金桔,栽种的花王截枝手艺极为高超,一般花王橙树为砧木,金桔枝为接穗,因两种树品原属同类,嫁接之时亲和力强,容易成活,可国舅爷送来的那棵金桔,砧木与橙树并无二样,可根处却长有细小的青苔,可凑巧,那青苔一般树木是不能生的,只有处于极阴之地的锈金树才会自然而长,说起这锈金树,虽与金桔树都有一个金字,长得的果实也都是金黄灿烂的,可它的果实,却天生奇寒,虽不致于要人命,也能渐使人不能生育,那花王以锈金树为砧木嫁接金桔,而使其成活了,当真技艺高超……曹家,当真是中朝第一世家,能人奇士极多……只是,这嫁接之术,有些类似于南越毒障之地的术法呢?说起来皇上出征各国以来,唯一的一场败仗,便是被这天然毒障打败,不得不撤军南越,无功而返的吧?”

她原是试探于我,看我知晓了多少,未曾想我款款道来,便她强装于脸上的笑意全消,眼内反有了几分惧色,我知道已然收到了效果,她知道夏侯烨的手段,既使她已做了补救,将那盆金桔毁了,但只要略有消息传出,便会让夏侯烨不依不饶地查了下去,最终终会查出,更何况,我既说得出来始未,她便会疑心我会有什么后着留住等着她。

她原是纯净如水的眼眸此时便明暗不定,我知已击溃她的心防,便轻声道:“我原知此趟入宫危险非常,能保一命平安我已别无所求了,只要玉姐姐在关健之时帮我,使我不至于身首异处,那这绣金树便永远只是橙树。”

听我这么说,她紧绷的背脊才略有些松软了,轻声道:“妹妹,我这也是没法子,皇上性情通达,广纳四海,可华姐姐是南越人啊,如若让她生下皇子,成就大统,那以后的天下,是中朝的,还是南越的?”

我淡淡地道:“幸而我身体一向不好,并无为皇上产下子嗣的好运。”

夏侯烨,看来你表面风光,实则中朝激流暗涌,有这样想法的人,何止是一名玉妃?她既是说得出这番话,便也代表了中朝大部分的世家之族心底的想法吧?所以曹家想尽了千方百计使华妃不能生出子嗣,可他们知道不能触及夏侯烨的底线,却也不敢用一般的手法,只能暗暗为之,更使华妃身体无碍,连御医都瞧不出来端倪,想这锈金树只用于砧木,效果已降得极低,不过能避孕而已。

他们对夏侯烨倒真是忠诚,使他既能享受美人,也不伤国体。

我知玉妃既是如此推心置腹,便是已然答应了我的要求,而她也会在夏侯烨回宫之时,将我的身份之疑广散出去……对于能与她一争长短的对手,她哪会轻易放过?

玉妃倒真是一位聪明人,温言柔语之下,又说了许多自己不得已为难之处,更是向我保证,为谴人看顾奶娘,虽不能便她脱身,也不至于受太大的苦。

她没有问我在临桑城破之日,我是怎么代替六公主的,也许对她来说,既然已认定为事实,不管这事实是否为真,这个让我离开后宫的借口便要进行下去。

也许对中朝世家来说,我与华妃一样,皆是外族妖孽,不可不防,能除了一位,便是一位了。

为了让她放心,我便摆出同坐一条船的姿态,向她打听夏侯烨出宫缉拿贼人的情况,不过可惜,夏侯烨所带出宫执行任务的,全是他的近卫,更有黑旗军配合,全只听命于夏侯烨一人,世家大族皆不能安插耳目于高层之中,因而,从她的嘴里也探不到什么有用的。

也不知道端木华逃掉了没有?

如他被捉到,夏侯烨不知会用什么手段如付他?

其实,我心中最大的疑惑,便是夏侯烨为何受了那么大的毒伤,我亲眼看清他痛得缩成一团,转眼之间却恢复了,难道,他真有老天爷相助?

玉妃惯会做人,虽与我是利益之交,却也轻眸软语,笑意嫣然,直至谈无可谈了,这才告辞了出来。

我未曾想,有夏侯烨这样志在天下的帝王,身边却出现了两位智慧超人的女子,华妃自不必说了,眼前这位玉妃又何尝不是一位绵里针?

可两强相争,到了最后,不知会发展成什么局面?

我被禁于寝宫之中,一切行动自是不能自由,更因我的身份特殊,在夏侯烨未回之前,无人敢擅自做主行判。

夏侯烨政令端严,既便他不在宫内,宫人多是精乖擅识之人,见我的情形,自是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敢稍有殆慢,反倒比平日多了几分小心谨慎,怕的自是这等时侯稍有差池便会惹祸上身,只要我不出这寝宫门,所要求之物,全是日常用的,她们不但不会多加刁难,反而尽心尽力地为我领了过来。

比如这厅殿里垂挂的闪色帷纱,听闻需尚宫局织房技艺高超的绣女以十二种刺绣之法用六种绣线绣成,上面间以金玉镶嵌的宝石,在烛光照射之下如阳光下的鳞鳞水幕,在暗夜之中反射出五彩光华,如此华贵的泥金绉纱千金难求,原是夏侯烨赐给华妃的,却因我寝宫的窗子被封,屋内阴暗,她便使人送了来,以照成这虚幻的富贵荣华。

华妃终是对我被送入寝宫之时呼叫过的那两句话起了疑心,自玉妃来过之后的隔日,她便也深夜造访,我自是不会向她说出那金桔之事,反倒问起了聂戈,使得她对我大是改观,心底也起了疑意,大起提防之心……我当真是那位胆小谨慎的西夷六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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