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新花年年发肆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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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夕时节人人都忙碌,有人礼佛祭神,有人趁此机会向心上人传递情意,小孩子则忙着玩。银华国的上元节一般是五日,但在风月坊有整整十天都在过上元节,因此从初八就开始点灯。
风月坊和其他街坊一样也有灯会,舞龙庆贺之外也有杂耍、猜灯谜,但这些远比不上各教坊的花草会更引人关注,因为花草会上有艺者们表演,已出道的艺者们在新搭建好的舞台上公开演出,而出道的新人则是在教坊内表演给贵宾欣赏。
金霞綰也拉着哥哥们去看百戏散乐,回教坊时学了几招逗江东云开心,江东云虽然在笑,但眉眼仍有愁绪。金霞綰拉着江东云的手说:「师父别担心,我都和严叔叔说好了,他一定会出席收我的簪子。」
江东云说:「我相信他会守信,不过我也给荣亲王府递了帖子。」
这下轮到金霞綰忧心了,江东云拍拍他的手安抚道:「他不一定会收你簪子,也许之前只是随口一问。不过你也该收心了,到时的演出也关乎花晨院的名声。」
金霞綰訥訥回应:「徒儿明白。」
由于江东云这般提醒,金霞綰也不敢再贪玩,但他也晓得江东云这几天尤其忙碌,得应酬许多贵人,又为了不让他分心,所以出外时也不带上他,而是另外找其他哥哥。他很快振作起来,抱古琴去找严穹渊讨教。
严穹渊在草地上铺了块白布,坐在那儿打坐冥想,听见彷彿雀鸟飞进院里的动静就看向来者。
金霞綰抱琴从一侧矮墙翩然飞落,衝着高大男子咧嘴灿笑:「严叔叔,你能不能再教教我啊?」金霞綰个子不高,抱琴的样子就是谁家的琴僮,秀气温顺一副惹人怜的模样。
严穹渊觉得有些晃眼,收回目光问:「你是来问琴艺,还是来问武艺?」
「都有。」
「你不是弹琵琶?」
「我都学啊。可师父要我在花草会上弹琴,然后舞剑。你帮我看看好么?」
「好。」
严穹渊有心收金霞綰为徒,虽然金霞綰拒绝,江东云也绝对不答应,但他对收徒一事也并不执着,只是单纯惜才而已。所以金霞綰自己跑来找他求教,他也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两人练琴练了一天,有大半天都是在研究琴谱、指法,严穹渊跟他说基本功虽然练得不错,但还是差了一些,因为金霞綰过于贪心,什么都想学,这才什么都差了点。
严穹渊把一首流水弹了又弹,让金霞綰看着学,再换金霞綰坐下来练,严穹渊盯着少年的手势看,出手指点:「化物为龙,非池可容,头角崢嶸,变化无穷。你悟性佳,意境入心识,运用自如,但也因为太容易自恃聪明,不够沉稳。」
金霞綰被念了好几遍,若是几日前他肯定要和姓严的打起来,但现在他有更要紧的事得应付,所以硬生生压下脾气乖乖练习,态度也好了不少:「是,我再练一练,严叔叔你帮我看看。这样呢?」他试着再练一遍右手指法,严穹渊握他的手找了下感觉,反倒令他有些分神。严穹渊的手好宽大,能轻易包住他的手,而且那隻手也挺好看,修长匀净,蕴含力量,手上的薄茧擦过他皮肤时有点痒,。
「专注,再练。」严穹渊察觉少年无来由的走神,出声提醒,他的语气总是疏离冷淡,可金霞綰如今却觉得听久了也挺温柔,像和风细雨一样,无情似有情?
几日相处下来,金霞綰渐渐对严穹渊改观,觉得这人并非是老古板或矫情之人,而是谨守原则罢了。古琴的修炼誥一段落,金霞綰又请严穹渊看自己舞剑,院里除了结香花,雪柳也盛开着,枝条上满满的小白花繁茂绽放,从树栏里往外伸展,就像海滨的白浪一样。
严穹渊拿了一个小鼓配合金霞綰演奏,那把剑是江东云送金霞綰的,剑身也是依其身量打造。少年的身形相较其他哥哥们仍有些单薄,手脚腰身都纤瘦得不盈一握,但这种脆弱只是假象,他虽然不曾被江东云选为暗卫,肉体锻鍊却从没少过,在他的每个动作都能看出纤瘦身躯中蓄着足够的劲道,每分力皆拿捏得宜,完美呈现舞谱所描绘的样子。
金霞綰舞毕,挽剑归鞘凑上前问:「如何?」
严穹渊说:「若是纯粹在花草会献艺,这样的表现也是绰绰有馀。」
少年安心一笑,随即又问:「不过这当然只是在花草会表演,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
「你说呢?」
「刺杀?」金霞綰一脸鬼灵精怪的表情说笑,严穹渊的眉眼也染上淡淡笑意,他收好剑过去坐在严穹渊身旁问:「你这样教我也不藏私么?」
「何必藏?同一首曲,不同人弹就会有不同的意境,传艺传心,不必藏私。」
「唔,你对别人也这样?」
严穹渊喝了口茶回他说:「琉璃天是穷山恶水,没有别人。」
金霞綰听出这是故意用先前的话在调侃他,笑着拿手肘轻撞对方说:「唉呀。那你就是只对我好囉?因为我是江东云的养子、徒弟?还是因为我是聪明的金霞綰?」
「因为你是金霞綰。」
金霞綰没想到他这么坦然的回答,赧笑道:「我以为你会说都有。」
「只是实话实说,没必要敷衍你。」
金霞綰问他说:「我这样找你演练,到时花草会上你再看我演出不就没惊喜了么?」
「你想给我什么惊喜?还是免了吧。」严穹渊蹙眉瞇眼,露出敬而远之的表情,惹得金霞綰哈哈大笑。
终于来到十七夜的花草会,江东云亲自帮金霞綰收拾仪容,金霞綰换上订做的衣饰,衣袍是槿紫到檀紫色的渐层晕染,衣袖、襟领上的流云花草刺绣是霞光般的红。金霞綰来到表演的会场,那宽敞的厅里佈置了春天的花木,他安静待在帷幕后等待,华丽的屏风前有三位艺者在弹奏琴瑟,也是今年他们教坊出道的人。
受邀的贵宾陆续收了那些艺者们的簪子,那些客人即使知道金霞綰是压轴,也没有人会去要他的簪子,因为这些艺者们的簪子会由谁来收都是早就有默契的,甚至早在几个月前艺者与熟客就会互相试探,而江东云一方面的应酬也都在为了这些事做准备。唯独金霞綰的簪子会由谁收下无人确知,因为江东云很少让他真正出去应付客人,总是要带在身边,好像金霞綰就是块宝贝,恨不得能藏起来。
花草会进行到一半荣亲王就来了,论身份地位自然是由他坐在最好的位置,江东云也会亲自上前招呼他这位贵客。陆永观盯着江东云给自己斟酒的手,握住后轻轻抚摸其手背问:「你家霞綰是压轴?」
江东云像是早料到他这么问,微笑答道:「是。」他应对自然,但是听到陆永观问及金霞綰,身子还是有些僵。
陆永观握着江东云的手也感觉出对方细微的反应,轻笑道:「你别担心,我永远都是你夫婿。」
江东云颇意外这男子竟会讲这种话来哄自己,心中却更是慌乱了,他猜想陆永观八成就是来讨金霞綰的簪子,才会刻意这样安抚他,他虽然俊容含笑,心中却焦虑得不得了,不由自主朝严穹渊看过去。
严穹渊虽然也是贵宾,不过坐的位置离陆永观有些远,所以江东云的视线很快被陆永观察觉,陆永观问:「那就是琉璃天的仙人?都说琉璃天住着一仙人,能追星逐月,事实上应该是位武林高手。长公主也认识他。」
江东云没想到陆永观消息这样灵通,但那些公主、王府、大官们的府第藏有一些别人的眼线也是很自然的事,有时就算察觉了也不见得会立刻将那些眼线摘除。他应道:「是,他是住琉璃天,不过并非那位仙人,那仙人是位隐士,但已经故去了。」
「他是你朋友不是么?这阵子都住这里。」
「只是小时候曾经玩在一块儿罢了。多年未见已经生疏,不过长公主那里不便招呼江湖人士,所以才让他客寓敝院。」
「嗯。」陆永观沉吟了声,没再继续问下去,有些心不在焉的吃东西喝酒,儼然是在等压轴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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