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棠 第5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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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吻缱绻良久,等到他松口时,唇间方涂的艳红颜色已几近消失,落薇取过铜镜,只看见自己颈间多了一个殷红唇印。
叶亭宴柔柔地道:“臣也很喜欢。”
落薇白了他一眼,扯过一方帕子想要擦拭,叶亭宴揪住那帕子一角不许她擦,口中却说起了正事:“你知道今日陛下留我说了什么吗?”
果然,说起此事,落薇立刻忘了同他抢帕子:“他有事要你做?”
叶亭宴点头,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上次他夜行至此,不知因何起了疑心,便嘱咐朱雀七卫中位列第四的星卫去探查一番,查当夜可有侍卫缺班。”
落薇一愣:“他查出了什么?”
“自然什么都没查出来,我借来的是朱雀卫服饰,他遍查禁军,不查司内,有何用处?”叶亭宴嗤笑道,“不过陛下听了,仍不放心,今日留我,是要我接着继续查——若非此事,哪里需要在宫中留宿?”
“故而你今日为避嫌疑,才穿了内廷女官的衣物,”落薇恍然大悟,又觉得几分可笑,“托偷盗者寻觅财物,几时才能寻到……”
叶亭宴揽着她站起身来,忽地又将人打横抱起来,落薇一惊,不得已伸手圈住他:“做什么?”
对方一言不发地抱着她回了榻前,将昏暗的床纱一一放下,才道:“总觉得这样更安全些。”
落薇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今日之事……”
今日宋澜大发雷霆,将众人召去乾方殿,查问“西南赋税”之事,说起来,此事其实来源于一桩民间案子。
五月初时,京都府忽地接了一封离奇诉状,上诉人并非汴都人士,而是来自十分偏僻的西南山区。状中所述之事十分惊人,京都府尹没敢直接转递刑部,便将刑部尚书胡敏怀请来吃了顿酒。
胡敏怀与玉秋实交好,见后自然将诉状之事告知了玉秋实,玉秋实抬手将诉状压了下来。
到五月中,叶亭宴与京都府尹因一幅名家字画结识,十分投缘,时常相约饮酒,某次席上,酒过三巡,京都府尹开口向他吐露了此事。
叶亭宴得知是玉秋实压下了诉状,立刻遣人去寻递诉状之人,却发现他早已死于非命,连尸体都无人收殓。
他觉得可怜,出钱买了副棺材,收殓之人为其落葬之时,却发觉这上告者将诉状另装入几截猪大肠中,吞入了体内。
不过那状纸到底含糊不清,叶亭宴拿到之后,一时没有全然理解其中含义,直至玉秋实设宴相请,送了一只水琢玉笔给他。
当时,他突然明白了状中写的“蓝田”“昆山”“兰溪水”是什么意思。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他去往银台细细翻阅,寻出了自去年年末开始被压在银台无人问津的奏折。
搜罗证据之后,叶亭宴直接将一切摆在了宋澜面前,甚至没给玉秋实反应的机会。
此事原也不复杂,去岁西南某处山林水泽间,忽地有人采出了好玉,引得周遭贫民跃跃欲试,九死一生地下渊采玉。谁料官府得知之后,立刻遣人封了那片水泽,随后奴役有下水经验的老采玉人下水采玉。
这根玉脉十分危险,下水九死一生,但成色实在美好,琢出许多珍品。
虽说水泽为官府封锁,但消息到底传了出去,三山之间立刻有许多人企图下水采玉、碰个运气。
彼时西南为官的是玉秋实旁支亲戚,便写信求助,玉秋实为他出了个主意,叫他在当地加收了一项“玉税”。
西南本就贫瘠,赋税不多,以此项为名,便是额外一笔收入,那玉氏旁支欣然接纳,借机苛税,年末政绩斐然,升官回京。
“玉税”却被流传下去,其中一半所得,都被孝敬给了远在京中的宰辅。
此事涉赋税、涉贪腐、涉包庇,宰辅能够拿出比宫中更好的玉,亦涉权势,落薇听叶亭宴将细微之处仔细又讲了一遍,不由赞道:“叶大人好谋算。”
叶亭宴支手枕在她的身边,温言道:“你想除他,不能只凭一件事……”
他握住她的手,在二人之间比划,声音很轻:“自然要一件、一件,一点一点地将他自己推进来——娘娘,如今你可以告诉我,你预备用什么方式叫他‘谋逆’了罢?”
第58章 燃犀照水(五)
落薇不答,抬眼看他:“可今日陛下只是发怒,玉秋实一解释,他便将此怒火按捺下去了。”
叶亭宴耐心地回答:“所以说要一点、一点、一件、一件……”
他存了捉弄之心,手指作势顺着落薇的领口向下滑落,落到锁骨处,却堪堪停住。
因为落薇只是半眯着美丽的眼睛,丝毫没有制止他的意思。
她瞧着对方女官装束,甚至颇觉得有趣,也不知道如今二人到底是什么怪异情状。
叶亭宴见她不语,倏地将手缩了回去,觉得耳根有些发热,又因她的放纵十分羞恼,反倒是落薇有些意外,半真半假地调笑道:“看不出来,叶大人竟是个正人君子。”
早在高阳台相会的第一日,她便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毕竟她亲口对叶亭宴许诺过,只要他对她有用,她什么都可以给他。
一晃三月,落薇再说不得他无用的言语——甚至连她自己,都要向他请教这些阴诡术法。面对他的放肆,她已经十分平静,左右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而且……
等到有朝一日,她做成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一定要除去面前这个人。
不是因为他的羞辱,以自己交换他的襄助,是她亲自点头的交易,十分公正,她甚至不觉得这是轻薄。
杀他,是因为他太聪明了。
她毫不怀疑,只要他想,什么事都做得成。
想到这里,落薇忽地感觉自己同史书中那些狡兔死、走狗烹的君主也没有什么分别——虽说叶亭宴再三向她表露“真心”,但他心思实在玲珑,她一句话都不敢信,怎么放心这样的人留在朝中?
眼下他们尚有共同的敌人,可玉秋实死后,朝中情势大变,她还敢相信他的“真心”么?
落薇不敢赌。
所以如今面对着他时,她心中甚至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愧疚,叶亭宴若真如急色的登徒浪子一般轻佻,来日她下手或许还可以再干脆一些。
可他缩回手去,倒叫她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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