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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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名靓丽的歌伎坐在一侧,有人抱琵琶,有人抚琴,颇有姿色。

一桌酒菜满满堆叠,山珍海错,炊金馔玉,无比奢侈丰盛。入席的有五六个人,居中的正是知县金波,他肥头大耳满面油光,蛤/蟆一样不见脖子,嘴角的黑痣上长着一根又黑又长的毛,一眼瞧着便令人极不舒服。

周世兴拖着残腿上前一步,拱手道:“知县大人,别来无恙。”

金波乜斜着眼朝这边一打量,冷哼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周跛子。”

“嘿,嘿嘿……”金波身旁的人巴结着干笑了几声。

周世兴笑道:“说起这条腿,我倒想起个笑话。”

金波正自得意,嘲讽道:“好笑不好笑,说出来听听。”

周世兴伸手捋着胡须,缓缓道:“话说,那日我送一条鱼到亲戚府上,他的小儿子正蹲在门口倒腾蛐蛐笼。”

眼见没了下文,金波脸色一沉,冷笑道:“你在耍本官么?”

刚才还在说吏治,这边绍兴官员的怠惰之风,嚣张跋扈竟到了如此地步。玄昱搁下箸,手指抚过酒杯,“门槛高跛子得跳,鱼跃’笼‘门,几位听不懂么?”

一桌人茅塞顿开,顿时哄堂大笑,歌伎们娇笑如莺,芳容似醉,笑得前仰后合。金波更是噗哧一笑,脸上的肉都打起颤儿来。

半晌后,金波止了笑,瞧一眼方才发话的年轻人,那双眸子射出利刃般的寒光,似能洞彻人心,又带着几分威严。

玄昱眯眼回盯着他,嘴角微扬,笑意若有似无。

金波眉峰一挑,避开视线,手抚着肥肉叠起的肚皮,打了个饱嗝道:“文砚啊,你的满腹学问没丢,过来,我们碰一杯。”

周世兴长叹一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民不媚官,士子知廉,官循法度,各守其分乃圣贤之道。撇开断腿之仇不提,你我立场不致,这杯不好碰。”

此人竟敢当面影射贪腐之风,官员们皆惊得面面相觑。金波阴沉着脸,咬牙道:“你既知民不媚官,也该懂什么是破家县令,灭门令尹,我以诚意邀你共饮,别给脸不要脸!”

周世兴丝毫不惧威胁,看着一众官员,笑道:“我知道,大人弄死几个人小菜一碟,实此刻不利您施展官威。我是真心实意为您着想,这壶里的,我饮是甘泉佳酿,在座大人们饮乃祸水民膏,天差地别。”

金波作威作福多少年,还没吃过憋呢,冷冷一笑,提了酒壶过来往周世兴手中的小杯里倒,直到那酒溢出来,命令的口吻道:“老子就灌你这祸水民膏,喝!”

白川和霍东顿时拍桌而起,胸膛内的热血陡然涌到脸上,因主子没有明确示意,故而忍耐不敢贸然行动。

周世兴举酒杯一饮而尽,借着酒劲走到案边,茶碗一倒,研就一池现墨,提笔在纸上一挥而就,旋即哈哈一笑,“我即兴作了首诗,念给各位听听?”

众人皆知他当年以纸笔撼动朝局,屋内顿时鸦雀无声。金波已经酒醒,目光一狠,对伺候在旁的两个便装衙役道:“去,拿过来让我自己看。”

衙役横眉怒目过来,白川得到指示,眉宇间一股狠劲,冲上前右腿绷得笔直,跃身狠狠踢出。一个衙役被他踹到胸口,身子向后一倾,后脑勺撞到门上,“哇”口中喷出鲜血。

金波气得叫嚣:“好大胆子,老子捏死你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玄昱立身看一眼窗外,缓缓抬起左手,“知县大人喝多了,该醒醒酒。”

霍东立时会意,手臂肌肉如铁,一把控制住金波运内功将他抱起,白川快步上前打开窗户。只听“噗通”一声,众人尚未反应过来,金波已经被扔进楼下的河道中。

一阵嘈杂声,整个酒家顿时炸开了锅,几个仆从跑下楼去,另有六个衙役举火棍冲过来。白川立刻护在玄昱身前,霍东徒手夺过衙役手中的火棍,挥动间呼呼响。

“嘿呦,大爷饶命!”三个衙役被打得嗷嗷直叫,捂腿撞到桌边。

歌伎们尖叫着慌跑出去,八仙桌翻转后终于四腿着地,盘子碎了,满地都是菜,浓重的酒香迎面扑来。

霍东再打向另外两人,待他们倒地后跟着来一个连环脚,两人见他功夫了得,匍匐在地不敢还手。

躲在最后的胆小衙役见情况不妙,掉头想逃,霍东一个箭步冲过去,抡起铁掌,“啪啪”扇得那人昏头转向,眼冒金星。

这帮人来历不明,居然敢打官差,惊愕之余,官员们靠墙往门边撤,一人道:“你们有种别跑!”

王谦之起身上前,凛然从腰间拿出令牌,几个官员一看,顿时吓出一头冷汗,慌忙跪下。

玄昱拿过周世兴手中的纸张,此诗字字犀利,正是批判金波贪腐渎职,欺压百姓。他立在书案前,凝神执笔一气写成,将纸张拿给周世兴,真诚地说:“国家吏治不清,我需借先生智慧。”

周世兴低头一看,他写的竟是自己当年那篇吏治策论且字迹工整一字不差,心中陡地感动,仿若过去种种终于得到认可肯定,双眼不由一红,恭敬对玄昱拱手一揖。

玄昱简单回礼,转脸对王谦之道:“你在绍兴多留些时日,将金波上任后的账目彻查一遍。”

王谦之立刻领会其意,查账是他的强项,金波的乌纱帽肯定是保不住了,严谨回:“是。”

回到客栈,一行人就在房间内点上一桌菜,周世兴见玄昱话虽不多但谦虚有礼,不禁对他肃然起敬。两人秉烛夜谈,深谈对于吏治整肃的看法,玄昱虚心请教,受益匪浅。

作者有话要说:

素餐尸位:比喻空占着职位而不做事,白吃饭。

第63章 相见欢 (3)

暴雨倾盆, 太和、中和、保和三殿广场台基上水流汇集,一千一百四十二个石雕龙头水柱喷涌,气势雄伟, 呈现千龙吐水的壮观。

玄昱奉着差事, 回京要在第一时间去皇帝面前交旨复命, 太监们撑起黄绸大伞, 雨水在油光的伞面飞溅起连片水花。

御前禁军手按宝刀,目不斜视。太监们收起伞, 玄昱抖一抖鞋上的水渍,整理衣袍进殿行礼,皇帝定神仔细看他一眼,继续听洪志远等大臣奏事。

玄昱微笑看向父皇,他执佛珠的手搁在一叠奏折上, 面上平静却似在生气。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三位上书房大臣依次躬身退下, 皇帝目光炯炯地看着玄昱,将腕下的一叠奏折扔过去。他办事有序,懂得收敛锋芒,今年有他亲自监督, 终于不见科场舞弊之事。

玄昱捡起奏折仔细阅览, 多数是江宁官员举报兵勇在寒山镇纵火行凶,几封弹劾自己秦淮狎妓,紊乱当地治安,下边还有, 内容不外乎这几项。

万岁把官员盯得紧, 地方折子处理得勤,这些都是可以预见的结果, 玄昱轻轻合起折页子放归原处。

他有着不动声色的沉稳,与自己性子最接近,皇帝单手倚在案上,“无事跪安。”

玄昱知道,这股弹劾之风就此揭过,“儿臣多次梦见老十一,梦里的他奄奄一息,请父皇准许探视。关于寒山镇火灾,儿臣查到的与张大人稍有出入,绿营营长季大勇近来发了一笔横财,手下百余兵勇人人有份。玄奕助剿当晚与绿营兵有过照面,此事恐有隐弊,请父皇着张大人再查。”

此言一出,皇帝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动起怜子之心,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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