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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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昱只感她的手腕微微发抖,心中十分内疚怜爱,须臾,有两颗泪珠已经润在了字上。他心底惊痛,放了笔将她拥紧,深切地说:“棠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此心天地可鉴,至死不移。”

她怔怔从他怀中仰起脸,泪目里仿若能凝出一片海,玄昱决然坠入以信念殉情,深深吻她,在感情的永恒之地沉溺。

转眼到了盛夏,知了声声,书房里换了挡日头的湘竹窗帘门帘,炕上铺着蚕丝凉垫。

两个小太监一人一头拉动风扇,这风扇下是一大盆敲碎的冰块,浮动的冰块里沉着佛手,薄荷叶,清香沁凉的风徐徐拂来。

外头烈日炎炎,屋里清凉舒适,毫无一丝暑气。

小几上摆着数个西洋琉璃冰盏,冰上浸着西瓜、龙眼、荔枝、樱桃、甜瓜等各式鲜果。

这局已无回旋,棠儿索性将刚挖出来的棋子放回棋盒内,在湿帕子上擦手,拿一颗荔枝剥到嘴里,“回回都是你赢,你就不能让我一子?”

玄昱的目光从纹枰上扫过,眸子里蓄满笑意,“你的棋筋被吃,不是让一子就能逆转的局。”

棠儿将荔枝核吐到绢帕里,笑着耍赖,“你让我一子,不往我中腹补刀不就行了吗?”

玄昱细看她,“你这般聪慧棋却不行,干脆拜我为师。来,好好唤一声师傅,我对你倾囊相授。”

棠儿看一眼旁边的小太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跟师傅睡。”

她的两颊慢慢泛起浅晕,笑而含俏,样子娇羞可爱。玄昱心头一颤,唇角漾起宠溺的笑,手指在她额上一弹。

一阵脚步声后帘子打起,韩柱进来行礼,“主子,正亲王和十一爷来见。”

棠儿捂嘴止笑,搁下茶碗起身欲辞,玄昱却道:“没什么重要的事,你留下吧。”

来到书房门口,玄正玄奕脚步放缓,进门先对玄昱行下一礼。玄正抬袖把头上的汗一抹,“太子这儿真凉快!”

苏进保进来奉茶,在桌上摆好果子,一碟葡萄湃在冰上,表层蒙着薄薄一层白霜,煞是诱人。

一时安顿停当,玄奕摘葡萄往口中一投,“鬼天真热,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啃。”玄正轻咳一声,玄奕这才注意到玄昱身边的女子。她绾着单螺髻,柔光发亮的发丝间只斜簪一支金嵌红玉短步摇,薄施粉黛,素白洋纱上衫配大红拖裙,清雅中不失娇美。

玄昱将樱桃碟子移到棠儿手边,转面对两人道:“她叫李觅,是景樾的先生。”

棠儿笑容工整,恬静的气质极具亲和力,福身对两人简单一礼。

玄正,玄奕已经通过玄昱刚才的细心举动看出名堂,玄正抬手道:“皇家最重师礼,往后见我们,先生不必行礼。”

“好。”棠儿微微一笑,抚裙坐回。

玄奕不由多朝棠儿看了一眼,随即对玄昱道:“前两天我跑了一趟东郊精锐营,和老十五切磋了一下,他的武功进步不少。”

“先不提老十五。”玄正揭开钧窑茶碗呷了一口,“太子,樊一鸣这人你记得不?就写《自得集》的那个。他刚写了一本书叫《盛世纪闻》,不能看书名儿,里面有一篇大力批判皇室奢靡,抨击官场腐败,吏治重积难返。只差没指名道姓顶着咱们的鼻子骂,可把万岁气得。昨儿下午,是我奉命带人抄了他家,家里就一个老娘,一个杂役。万岁也知道他穷,抄家无非给点厉害颜色,也幸好是我,他老娘还在我府里呢。”

玄奕笑道:“不怕死的,也只有这种什么都没有的人。”

原来这位大名鼎鼎的才子生存处境如此窘迫,棠儿想起幼时抄家的那场经历,心中一酸,睫毛缓缓覆下。

玄昱挪身,以拳抵着下颔,“这个人太有名,我知道,你继续说。”

“樊一鸣的书仿照《史记》,料是下定决心要写成名垂千古的力著,万岁气得要杀,不是赵庸当场挡了一句,这人头早就落地了。”

玄奕一边吃葡萄,一边说道:“谁家书架上没一本《自得集》?樊一鸣在文坛上的地位数一数二,一手字写得那叫潇洒。我以为这样的名人一定骨骼清奇,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谁知道方去一瞧,竟是个年近五旬的佝背老头。嘿,真叫人大失所望!”

棠儿一粒粒把棋子捡回棋盒,听着他的话,不禁面露微笑。

玄昱已经听出他们的来意,也知道棠儿珍藏着樊一鸣的所有诗集,云淡风轻地说:“当今文坛少了樊一鸣此人的确可惜,我这就进宫为他说情。”

玄正道:“好,我和老十一也一起去。”

玄奕和颜悦色,“万岁惜才,明显是对樊一鸣又爱又气,只等着谁搭这个台阶,有太子亲自出面这事准成。”

第74章 相见欢 (14)

夏季日时长, 天还大亮就到了晚饭时辰,棠儿歪在美人榻上,知夏正用捣碎的凤仙花加金粉为她涂染指甲。

宫女们齐声行礼, 见玄昱回来, 棠儿小心把手托在榻靠上, “你等下, 先别进来。”

玄昱淡淡一笑,就见团子衔着一只鞋钻出珠帘, 他伸手把鞋拿过来,“它被你养得太胖了。”

“胖胖的多可爱。”

团子跑回来就将下巴搁在棠儿膝上,摇着尾巴,大眼睛把她望着。

“团子真聪明。”棠儿出言奖励,转脸对紫苏道, “去传饭吧。”

“是。”

知夏福身对玄昱行礼,尔后重新坐回兀子上, 拿布帮棠儿把指甲包好,小步退出门外。

玄昱唤来团子,在棠儿对面坐下,“你不问问樊一鸣?”

天热, 棠儿穿的是一件素色洋纱开襟, 领口露出浅红抹胸,锁骨和纤纤身段就裹在这凉快的衣料内。她偏过脸,仔细将他的表情鉴定一番,“万岁不是真想杀他对吗?”

“他要撰史, 万岁决定把他留在眼皮子底下写。”玄昱用脚逗弄团子, 团子翻躺在地上前爪去抱他的腿,拿牙追着鞋底咬。

棠儿思量片刻, “他此番不算因祸得福吧?”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樊一鸣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万岁身边正缺这种不奉承,敢于说真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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